清晨的早餐铺还飘着炸油条的香气，铁锅里的油花噼啪作响，混着豆浆蒸腾的白气，在玻璃上洇出一层薄薄的雾。
我坐在一旁吃着饺子，一边在注意四周，目光落在了两个学生男女身上。
这是穿着蓝白校服的两个身影，挤在了角落的小桌前。
男生刚坐下就把书包往旁边一甩，帆布带子蹭到桌腿，带起一串轻响。
他的肩膀还没完全舒展开，坐得笔直，膝盖几乎顶到桌板，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树叶，说话时眉骨微微耸动，尾音总带着点没压住的雀跃。
“你看我昨天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居然蒙对了！”他说着就去扯书包拉链，手指在帆布上划得飞快，拉链头卡在半路，他急得鼻尖沁出点汗。
抬头看女生时，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像是怕刚才的话冷在半空。
女生正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豆腐脑，瓷勺碰到碗边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听到这话，她搅着的手顿了半秒，眼睫垂着，露出一小片白净的脸颊。
等男生终于把卷子抽出来，在桌上铺平，她才抬眼看了看，嘴角极轻地向上弯了弯，像初春河面刚化的冰纹，浅得几乎看不见。
男生的手指在卷面上点着，指甲修剪得整齐，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点红。
“你看这步骤，老师说虽然思路歪了，但公式全对，也算我厉害吧？”他侧过头，肩膀微微倾斜，几乎要挨到女生的胳膊，说话时的热气混着油条的香味飘过去。
女生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把勺子里的碎榨菜轻轻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耳根却悄悄漫上点粉色。
“对了，”男生忽然一拍大腿，声音拔高了些。
邻桌的大爷抬头看了一眼，他立刻捂住嘴，冲女生做了个鬼脸，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下周六的电影，我同桌说新上的那个科幻片超好看，要不要……”
话没说完，女生刚好喝了口豆浆，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她放下碗，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慢得像在数秒。
男生的话卡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卷子边缘，指腹把纸捻出细小的褶皱。
他的耳朵红得比女生更厉害，连带着脖颈都泛出点热气，眼睛却没敢移开，直勾勾地盯着女生的侧脸，像在等一个判决。
女生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捏着卷子的手上，忽然伸手，用指尖把他抠皱的纸边捋平。
她的指甲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在晨光里泛着点微光。
这个动作很轻，像羽毛扫过，男生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背在身后使劲蹭着校服裤子，嘴角咧开又抿住，反复几次，最后索性低下头，盯着桌上的豆浆碗，耳尖却像雷达一样竖着。
“听说那个片子有点吓人。”女生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的雨，刚够两个人听见。
男生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没想到她会接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吓人不吓人！我同桌说就是特效厉害，一点都不恐怖！”
他说得太快，气息有点乱，停下来时还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兽。
女生看着他，这次笑出了声，很轻的一声，像风吹过风铃。
她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眼角的细纹浅得像画上去的，连带着眼神都软了下来，像化了一半的蜜糖。
男生彻底呆住了，手还保持着摆手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下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越咧越大，最后连带着肩膀都抖起来，却又怕笑得太夸张，使劲咬着下唇，把笑声憋成了喉咙里的闷响。
他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皮肤上，看起来有点傻气，又藏不住满心的欢喜。
早点铺的老板娘端着新炸的油条走过，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学生仔，慢慢吃，不够再添啊。”
男生这才回过神，慌忙应了声“谢谢阿姨”，声音还带着点没平复的颤音。
他转头看女生时，发现她正低头喝着豆浆，肩膀却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偷笑。
他忽然觉得嘴里的油条格外香，豆浆也甜得恰到好处。
阳光透过玻璃上的雾气照进来，在女生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他看着那圈光晕，忽然不想说话了，只想让这碗豆浆凉得慢一点，让这个早晨走得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