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鲁一旦犟起来,吴陌肯定是没辙的。
吴陌怕莹姑奶,要听话,做个乖孩子。
那没办法,因为他是人,也是帝国的公民。
尊老是人类的传统美德,
尤其当这老还是很有本事的时候,那必须得更尊。
库鲁虽然也怕陈知莹,但只是打不过的那种怕,而不是担心受到什么惩罚的怕。
谁都知道,
只有库鲁自己不知道,她早晚会取得帝国的公民资格。
然并卵,就算有公民证,也不能束缚住库鲁公主殿下的小脾气。
陈知莹妥协了,她警告吴陌道,
“好吧,我们就是过一趟维龙那条路而已,吴陌你不要节外生枝。”
跟库鲁公主殿下比起来,所有的灵宠都是渣渣,
孰轻孰重,陈知莹非常清楚。
她知道吴陌当然更是清楚,
然而若是不加以约束,肯定阻挡不了这小子那颗想要作妖的小心肝。
三人一熊告别了慷慨大方的燧木陛下,穿过中央的洼地,来到了维龙洞天的另一侧。
吴陌终于明白,为什么莹姑奶总在强调,维龙树是一个把生存刻进了基因里的种族。
这一侧的洞壁并非寻常的山体,而是一座被削去了大半基座的山峰,
仿佛是神只遗落的冠冕,危悬于洞天的穹顶之下。
吴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掠过。
托举着这濒临坠落的万钧之重,是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树桩。
大部分树桩都已石化,有粗有细、有长有短,甚至有新有旧,如同不屈的虬龙脊梁,交织成一片悲壮的力士之林。
每一座树桩上的每一道纹理,都镌着岩浆与岁月的伤痕,那无声的惨烈,被时光凝固在这远古的悲凉之中。
可怖的自然伟力,败给了岁月悠长的树定胜天。
这一幕,让吴陌充满了敬意,对维龙洞天再无觊觎之心,
“这地方活该就得是人家维龙树的!”
陈知莹背着手,对吴陌的态度很是满意,慢悠悠地表示了赞同,
“是的。我们之所以不能占这个洞天,原因正是如此。中间最粗壮的那根树桩,是棵神树的遗骸,就算洞天完全塌陷,它也能活下来。可是这棵神树选择了以身为柱,构成了支撑洞天的主干,以它为中心,一批又一批新生的维龙树,源源不断的加入进来,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她转头对吴陌叮嘱道,
“你那株小树苗是幸运的,不用再背负这种沉重的历史使命,你要善待它。”
吴陌无奈地地挠挠头,悲意瞬间蒸发,心中暗暗吐槽,
“还要怎么善待?”
“把地方全给它吗?”
“别人也要活是不是?”
可见老人有时的唠叨,只会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
你是个喜欢叨叨的家伙吗?
得改!
缅怀只是一种仪式,
总要跨过历史,面对现实。
一汪潜流汩汩穿过这片见证维龙洞天的石林罅隙,
水黑得像最深沉的墨,却又异样地清澈。
陈涵边走边给吴陌介绍道,
“维龙这条路,叫做维龙走廊。原本是地下暗河的径流,几万或者几十万年前,暗河因地震而改道,这里变成了一条小支流,也是洞天的水源地。”
转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被水与时间共同雕琢出的巨大殿堂,
华阴谷西山的那个地下河道,与之一比,瞬间变成了小弟弟。
一群维龙静静地肃立在两侧,中间那条为首的老龙,朝着陈知莹迟缓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眸子里现出了一丝欣喜,
“吼,你来、吼,开心!”
“老米,一百多年未见,你还活着啊?身体怎么样了?”
“吼,活,吼,要活!”
陈知莹屈指一弹,一粒药丸不疾不徐地飞了过去,
那老家伙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一卷,咂巴咂巴地吃了下去。
陈知莹叹道,
“当年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老米早就已经是八星的维龙了,它是看着我长大的。每年我都会委托中诚给它带药。唉,苟延残喘了这些个岁月,现在它这个样子,估计时日无多,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吼,活的,赚滴、吼,好次!”
它发不出卷舌音,但众人都听得明白,这是在表示那粒药丸的“好吃”。
虽然燧木已经给老米通了信,陈知莹依旧问了问以示尊重,
“老米,我这几个小辈,想见识一下你这边的风景,你同意吗?”
“吼,好滴、吼,再来。”
吴陌很是惊奇,
“看这样子,维龙并不排斥人类啊?”
陈知莹笑道,
“老米太老了,已经成了一个吉祥物,没有什么掌控力了。这只是它自己暮年与世无争的态度,不能成为维龙的意志。”
“那我们这就走吗?”
“走吧。注意不要发出大的声响,否则所有的维龙,包括老米在内,都会认为是挑衅。一千多年来,我们是唯一一群穿过维龙走廊的人,这是一场破冰之旅,有没有结果不重要,重要是我们来了,我们还会再来。”
陈知莹挥手示意吴陌先走,陈涵抱着库鲁走在中间,
“预防万一,我来殿后,你们都警觉一点。维龙这个种族可惜了,白白浪费了两千年的时光,它们若是学会与人和平相处,早就发展成真正的文明种族了,可以过得更好。”
只能说,有的时候,你以为真的只是你以为,人家并不这么以为。
不管是见过人的还是没见过人的、大大小小普通的灵能的维龙,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乌泱乌泱地聚拢过来,简直将维龙走廊的甬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除了肉搏战斗的时候,维龙们从来不曾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与人类产生接触。
喜欢看热闹的,不仅仅只是人类。
吴陌深吸了一口气,绰着钢钎的手指骨节已然变得惨白,
开弓没有回头箭,
眼下想要掉头是不行的了。
他吴陌的面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丢了人类的面子。
在对面黑压压的维龙注视下,吴陌硬着头皮,一马当先走了过去,竭力表现出无所畏惧的姿态,
其实心里慌得一逼。
无它,
众多四五六星的维龙视线,宛若实质性的冰锥,扎得吴陌浑身刺疼。
玛蛋,小爷只是个一星小灵者啊!
这一刻,他是非常后悔的,
口花花地撩拨燧木干吗?
结果要走维龙这条路!
最过分的就只是单纯的走而已,没有任何期待和回报。
真是特么的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