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打了个响鼻，迈开蹄子追上来，尾巴甩得更欢了。
阳光落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爱宝说的圆月。
爷爷看着这光景，忍不住哼起了古老的种地歌。
歌声混在风里，飘向远处的山峦，飘向藏在山谷里的马群。
爱宝跟着爷爷的调子轻轻唱，声音甜得像刚挤的马奶，把草原的午后，唱成了一首软软糯糯的歌。
走到半路，爱宝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爷爷的袖子：“爷爷，拉布丹说青石部落找了大半年马王，他们会不会真的找到马群的踪迹呀？”
爷爷脚步没停，指了指天上盘旋的雄鹰：“你看那鹰，它在天上飞了那么久，也未必能啄到地上的兔子。”
“马群比兔子机灵多了，它们跟着风走，跟着水草走，青石部落的人骑着马追，哪能追得上？”
“可他们有好多人呢。”爱宝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他们设陷阱呢？”
“草原的草地下埋着石头，也埋着良心。”爷爷的声音沉了沉，“谁要是敢在草原上设陷阱伤马，不用咱们动手，山神也会罚他的。”
“去年冬天，北边的巴图想套野马，在雪地里埋了铁夹子，结果自己的马踩进去断了腿，开春时他家的羊群还染了病，死了大半呢。”
爱宝这才放下心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对着远处的羊群喊：“巴雅尔大叔！你们家的羊今天吃得好香呀！”
羊群旁的牧民直起腰，笑着挥挥手：“爱宝丫头，要不要来尝块奶豆腐？刚做的，甜得很！”
“来啦！”爱宝脆生生地应着，又回头冲爷爷和月亮喊，“爷爷，快点呀！”
月亮听懂了“奶豆腐”三个字，步子都快了些，尾巴甩得更欢了。
爷爷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烟杆在手里转了个圈，跟着往羊群那边走。
风里飘来奶豆腐的香气，混着爱宝的笑声，还有白马的响鼻声，把草原的日子，过得像一碗温温的奶茶，稠稠的，甜甜的，慢得能数清天上的云飘了几寸。
夕阳把草原染成蜂蜜色的时候，爱宝正牵着月亮在帐篷区外的空地上溜达。
月亮的白毛被晚霞镀上一层暖金，走起来像团会呼吸的光，蹄子踏在青草上几乎没声音，偶尔低头啃两口嫩草，耳朵也不忘朝着爱宝的方向竖着。
“陆姐姐！”脆生生的呼唤顺着风飘过来，兰达尔举着根缀满紫花的草茎，颠颠地跑在最前面，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他身后跟着阿石和阿禾，三人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却都睁着好奇的大眼睛。
再远些，木措、阿珠和阿祖蓝正慢慢走过来，木措手里还攥着刚编好的草绳，大概是正在做活。
兰达尔跑到近前猛地刹住脚，盯着月亮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花草“啪嗒”掉在地上。
“哇——”他拖长了调子，小手指着月亮，“这马、这马怎么像撒了星星似的？”
阿石和阿禾也看呆了。
阿石自在草原长大，汗血马他自然见过，但这样神气的骏马真的第一次见，
此刻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指尖快碰到月亮马背时又怯怯地缩回来，扭头对爱宝说：“它比我们部落里所有马加起来都好看！毛像晒过的海盐，白得发亮！”
阿禾连连点头，小辫子上还缠着海草编成的细绳：“就是，陆姐姐，你从哪里得来的马？”
木措绕着月亮转了半圈，啧啧称奇。
他比爱宝大两岁，是部落里出了名的小马痴，特别是上次马赛他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马居然就宁可不要马也行。
而且他马家里那匹老马每次生病都是他守着喂药。
你看它的腿，”木措用手指着月亮的四肢，声音里带着惊叹，“直溜溜的像削过的木棍，关节处的肌肉鼓鼓的，跑起来肯定比风还快。”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爱宝，“我阿爸说，真正的好马额头会有块旋儿像月牙，你看。”
爱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亮额头正中果然有撮毛打着旋，在夕阳下真像枚小小的月牙。
她赶紧岔开话：“它就是普通的白马啦，就是长得俊了点。”
“才不普通呢！”兰达尔捡起草茎又跑过来，踮着脚尖想去够月亮的鬃毛，“它叫什么名字呀？爱宝陆姐姐快告诉我们！”
“它叫月亮。”爱宝摸着月亮的脖子笑，指尖触到的毛软得像云朵，“你看它白得，像不像晚上挂在天上的月亮？”
“月亮！”兰达尔拍手笑，“这个名字和它一模一样！”
他试着轻轻拽了拽月亮的尾巴，本以为会被甩开。
没想到月亮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打招呼。
兰达尔顿时笑得更欢了，“它不凶！它喜欢我！”
阿祖蓝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月亮的耳朵，惊喜地发现这匹马的耳朵软乎乎的。
不像自家那匹老马总爱甩耳朵打人脸。“它真温顺，”阿祖蓝转头对阿珠说，“比你哥哥的马还乖多了。”
阿珠站在稍远的地方没说话，只是望着月亮的眼神里藏着藏不住的羡慕。
她悄悄数着月亮的鬃毛，想记住这匹白马的模样，回家讲给哥哥听。
“它会赛跑吗？”兰达尔突然爬上旁边的土坡，张开胳膊假装自己是匹快马，“像拉布丹哥哥那样‘驾驾’地跑！”
爱宝被他逗笑了，轻轻拍了拍月亮的脖子：“月亮跑起来可快了，上次追兔子，一眨眼就没影了。”
这话刚说完，月亮像是听懂了，忽然抬起前腿轻轻刨了刨地面，喉咙里发出清亮的嘶鸣，尾鬃在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
吓得兰达尔赶紧从土坡上溜下来，抱着爱宝的胳膊躲到她身后，却又忍不住从她胳膊缝里偷看，眼睛里满是兴奋。
阿石和阿禾也跟着笑，阿石说：“要是在海边，它肯定能拉着最大的渔网跑，比船队的马达还快！”
“才不要让它拉渔网，”爱宝把脸贴在月亮背上蹭了蹭，“月亮是用来陪我的。”
孩子们围着月亮叽叽喳喳说了好久，直到阿珠的母亲站在自家帐篷门口喊“阿珠回家吃饭。”
大家才想起该散了。
兰达尔临走时非要把那束掉在地上的紫花塞给月亮，踮着脚尖往它嘴边送，月亮居然真的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
“明天我还来！”兰达尔朝爱宝挥手，小短腿跑得飞快，“我要带阿爸做的奶疙瘩给月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