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这片狼藉的山林,卷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陈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深处,只留下铁韦杰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两具尸粉之间。但他并不觉得孤单,反而觉得这空旷的山林里,挤满了一种名为“机遇”的东西。
他低下头,那双刚刚握过法器飞剑的手,此刻正熟练地在铁勇和铁成的尸体上摸索着。动作粗鲁且急切,像是在掏弄两只待宰的肥羊。
“啧,铁勇这死胖子,平日里扣扣搜搜的,身上倒是藏了不少好货。”
铁韦杰从铁勇怀里掏出一个贴身藏着的布包,打开一看,几株根须还沾着泥土的灵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赤精草”,虽然年份不算太高,但在坊市里也能换个十几块下品灵石。
“嘿……现在全是我的了。”
铁韦杰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笑得有些神经质。他将灵药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怀里,贴着胸口,那种冰凉又硌人的触感,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
除了灵药,最大的收获还在旁边。
那头体型庞大的黑背妖熊,此刻正瘫倒在灌木丛中,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血洞,那是铁勇和铁成拼了命才留下的致命伤。这妖兽的皮毛、熊胆、甚至是那对锋利的熊掌,在风火坊的收购铺子里,都是硬通货。
这一趟,他不仅算计了两名同族,用他们的血肉换来了梦寐以求的修为突破,更是白捡了这妖熊的全尸和他们身上的家当!
“赚大了……这下真的是赚大发了……”
铁韦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把剥皮小刀。他蹲在妖熊尸体旁,刀锋划过熊皮发出“嗤嗤”的声响。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温热、粘稠,但他连擦都懒得擦一下,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底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他手腕轻轻一抖,体内那股新生的、粗壮了一倍有余的灵力瞬间涌入刀身。
噗嗤!
原本钝涩的小刀如同切豆腐一般,顺滑无比地划开了坚韧的熊皮。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铁韦杰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兽血的双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的气旋正在缓缓转动,每一次旋转,都带动着经脉中的灵力如江河般奔涌。
这就是炼气二层!
这不仅仅是数字上的变化,更是生命层次的跃迁!
以往他搬运一块百斤巨石都要气喘吁吁,还得调动全身灵力。而现在,他觉得哪怕是一头牛站在面前,他也能一拳打死!
“这就是……力量的滋味吗?”
铁韦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原本刺鼻的血腥味,此刻在他鼻子里竟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香甜。
他站起身,一脚将那张剥好的熊皮踢到一旁,目光投向了远处隐约可见的风火坊灯火。
在那里,有着森严的等级,有着让他窒息了半辈子的规矩。
铁家,作为南岭边陲的一霸,族内修士数以千计。但这一千多人里,有一千人左右,都和他以前一样,是炼气一层的废物,是家族眼中的“消耗品”。
炼气一层,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只能去接那些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任务。去矿脉里当监工,去深山里采药,去给那些大人物看家护院。每个月的月俸少得可怜,甚至有时候还会被管事克扣,活得像条狗,死了也没人多看一眼。
可一旦踏入炼气二层……
铁韦杰的眼睛微微眯起,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平日里对他趾高气扬的炼气二层族人的嘴脸。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炼气二层以上的修士,在铁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子弟”。他们可以接取报酬更丰厚的任务,比如护送商队、猎杀特定妖兽,甚至有机会被选入家族的护卫队。
更重要的是,身份变了。
矿奴可以通过修为晋升成家奴,而原本就是旁系子弟的他,一旦显露修为,立马就能翻身!
“炼气二层……每个月的基础月俸就有五块下品灵石!”
铁韦杰咽了一口唾沫,手指在袖子里无意识地搓动着,仿佛已经摸到了那冰冷的灵石。
“虽说还要通过家族演武堂的测评定俸,但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五块灵石啊……以前我拼死拼活干三个月都攒不下这么多!”
而且,有了这层身份,他就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去更多以前没资格去的地方。
这意味着,他的“猎场”,变大了。
想到这里,铁韦杰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他的目光越过山林,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铁家那座高耸入云的主宅。
在那主宅之中,住着铁家的核心力量。
别看铁家修士众多,但真正能在家族中算得上有地位的,其实也就是那几百个炼气二层的中坚力量。
至于炼气三层……
铁韦杰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炼气三层,在铁家大多都担任着“执法者”的角色。他们身穿黑衣,腰悬刑鞭,专门负责处理家族内部的叛徒和违规者。那些人,每一个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狠角色,眼神冷得像冰,看谁都像是在看死人。
家族核心区域的警戒,库房的守卫,重要人物的贴身保镖,基本都是由这部分人负责。
“嘿,执法者……”
铁韦杰冷笑了一声,以前他看到黑衣人都要绕道走,生怕被找茬。可现在,他摸了摸怀里的血丹残渣,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若是能把一个炼气三层的执法者炼成丹药……那滋味,该有多补?
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紧接着,那股恐惧就被更大的贪婪所吞噬。
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炼气四层……
铁韦杰知道的不多。但他听坊间传闻,整个铁家,这种级别的高手也不过几十人罢了。那是真正的长老级人物,是家族的顶梁柱。
想要修到那个境界,光靠苦修是不可能的。
那需要海量的资源!
成百上千的灵石,堆积如山的聚气丹,还有各种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那些资源,对于以前的铁韦杰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
哪怕他把命卖给家族,干上一百年,也凑不够突破炼气四层所需资源的零头!
“正道?家族?勤恳修行?”
铁韦杰蹲下身,抓起一把染血的泥土,用力地攥紧,直到指节发白,泥土从指缝间挤出。
“去他妈的正道!”
他猛地将泥土甩在地上,面容在月光下扭曲得如同一只恶鬼。
“那些散修,那些废物,他们倒是想走正道,结果呢?一个个死在荒郊野外,尸骨被野狗啃食,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这世道,只有力量才是真的!只有活着,只有变强,才是真的!”
他想起了陈三那双漠视生命的眼睛,想起了那颗让他脱胎换骨的血丹。
那一刻,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崩塌。
无论是魔道也好,邪修也罢。
只要能让他在这条吃人的修仙路上走下去,只要能让他不用像狗一样被人随意踢打,只要能让他长生道途坦荡……
他愿意成为魔道!他愿意成为邪修!
甚至,他愿意成为这世间最恶毒的厉鬼!
“哪怕是当一条吃人的疯狗……”铁韦杰缓缓站直了身体,将那柄陈三赏赐的下品飞剑插回腰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卑微、讨好,却又暗藏杀机的笑容。
“也比当一个死得悄无声息的好人,要强上一万倍!”
这种“堕落”的机会,可是无数横死在路边的散修,求都求不来的奢望啊!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晨光洒在铁韦杰的脸上,却照不进他那双已经彻底黑下去的眼睛。
他背起沉甸甸的妖熊材料,怀揣着带血的灵药,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山下的风火坊走去。
那里,是他的家。
也是他新的猎场。
“铁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