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韦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公式化的平静,仿佛刚刚达成的不是一场关乎生死的交易,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一手一个,再次将铁勇和铁成如同货物般夹在腋下,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再次发力狂奔。
这一次,铁勇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剧痛依旧在撕扯着他的神经,但他的心,却比身上的伤口更加冰冷。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质问,只是将头歪向一侧,任由呼啸的狂风刮过脸颊,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周围飞速倒退的景物,将每一块岩石、每一棵奇形怪状的树木,都刻入脑海深处。
《凌云诀》,这门铁家赖以成名的身法,以飘逸灵动、迅捷耐久着称。铁勇自己也修炼过,深知其消耗之大。可铁韦杰,在经历了一场与二阶妖兽的生死搏杀,灵力消耗巨大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带着他们两个成年人,施展《凌云诀》狂奔如此之久,这份实力,这份耐力,简直深不可测!
将近半个时辰!铁勇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以《凌云诀》的速度,半个时辰足以奔出上百里!
一个时辰后,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即将被西边的山脊吞没时,铁韦杰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他将两人放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坡上,自己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但气息很快就重新变得悠长平稳。
这里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只有一些顽强的苔藓和低矮的灌木从石缝中钻出,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色。山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岩石的缝隙间低声哭泣,让人不寒而栗。
“要是不行……就歇歇吧。”铁勇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喘息着开口。他看着铁韦杰那张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脸,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一丝“体谅”与“如释重负”。
“你带着我们跑了这么久,算算距离,这里离那黑风妖熊的山洞已经够远了。应该……还有一半多一点的距离就能回到家族,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句话,是铁勇鼓起了残存的所有勇气,布下的最后一个语言陷阱。他在赌,赌铁韦杰在放松警惕之下,会对他这句“一半多的归途”做出反应。无论是默认,还是反驳,都能透露出一些信息。
然而,铁韦杰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说一些天真的蠢话。
“回去?”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弄,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去了?”
铁勇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铁韦杰拧开水囊,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刚才的话,你们没听清吗?在这种状态下赶路,是愚蠢的行为。此地地势开阔,易于防守,也方便观察。你们就在这里抓紧时间调息恢复,我去四周查探一下,清理掉可能存在的威胁。”
他的逻辑,依旧是那样的“无懈可击”。他的话语,依旧是那样的“为你们着想”。可这份冰冷的“好意”,落在铁勇耳中,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令人胆寒!
“你……”铁勇还想说什么。
但铁韦杰根本不给他应答的机会。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脚下青光流转,《凌云诀》再次发动,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几个闪烁间,就消失在了远处嶙峋的怪石与深沉的暮色之中。
他走了。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仿佛不是去探路,而是去赴一个早就定好的约会。
乱石坡上,瞬间只剩下了铁勇和铁成两个人。以及,那越来越响,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山风。
死寂。
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他们。
“哥……勇哥……”铁成哆哆嗦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脸色比岩石还要苍白,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极度恐惧,“他……他还会回来吗?他不会……把我们扔在这里了吧?”
“回来?”铁勇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笑,笑声牵动了胸口的伤势,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当然会回来!除非他当真能天衣无缝的和我们的亲友解释我们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