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百了?”
这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寒毒的冰锥,从笑长歌口中轻飘飘地吐出,却狠狠地钉进了铁柱的脑海里!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那颗因为兴奋而燥热的心,瞬间冻结!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看着师父那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高大而诡异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知道,师父不是在开玩笑。那平淡的语气背后,是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对生命的绝对漠视!
“师……师父!”铁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他猛地向前一步,手中的乌金赤血棍因为主人的心神激荡而嗡嗡作响。他涨红了脸,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那辩解的话语吼出来:“不可!万万不可啊!”
笑长歌缓缓转过身,脸上那令人心悸的森然已经敛去,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看着自己这个乱了方寸的徒弟,眼中没有不耐,反而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只刚刚学会龇牙的幼兽。
“师父,您听我说!”铁柱见师父没有立刻发作,心中稍定,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语速极快,生怕慢了一瞬,自己那位兄弟的性命就会被师父从世上抹去,“徒儿与他……与他已在酒后结为异姓兄弟!他为人仗义,重情重义,绝非那等忘恩负众之辈!”
“更重要的是,”铁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逻辑清晰起来,“他是王家的人!炼器王家!师父,您想,我十三脉如今人丁凋零,在家族中备受排挤,若是能得到炼器王家的助力,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助力,对我等日后振兴第十三脉,也是有天大的好处啊!这……这是一条难得的人脉,我们不能就这么断了啊!”
少年人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充满了热血与对未来的憧憬。他以为自己这番从“大局”出发的分析,定能说服师父。
然而,笑长歌听完,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将铁柱满腔的热血浇得半凉。
“人脉?”笑长歌踱步上前,手指轻轻拂过铁柱手中那根盘绕着赤金血丝的长棍,目光却像是穿透了这根法器,看到了更深的东西。“徒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没有再用那种冰冷的语气,反而像一个寻常的长辈,在教导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可正是这种温和,让铁柱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
“为师问你,”笑长歌的目光终于从法器上移开,落在了铁柱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像两口不见底的深潭,要将铁柱所有的心思都吸进去,“你结识的那人在王家,是什么地位?”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铁柱所有华丽的辞藻,直指最核心、最现实的要害!
铁柱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张了张嘴,之前那番慷慨激昂的气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知道,师父的这个问题,他无法回避。
“是……是嫡系当中的庶子。”铁柱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但他为人仗义,我也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他多次,此人确实可以结交!并非那种阴险狡诈之徒!”
他还在努力地为自己的兄弟辩解,强调着对方的品性。
“嫡系庶子……”笑长歌玩味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愈发深邃。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反驳铁柱的话。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铁柱的肩膀。那动作,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无奈。
“你也大了。”笑长歌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很多事情,该有你自己的判断了。为师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你认为可以,那就去做吧。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护着你,替你做决定。”
铁柱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他预想过师父会严厉斥责,会强硬命令,却唯独没想过,师父会如此轻易地“放手”。
这突如其来的“宽容”,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是……”笑长歌话锋一转,那只拍在铁柱肩膀上的手,仿佛重了千斤,让他挺直的脊梁都微微一沉。
“你仍需谨记,”笑长歌的脸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修仙界当中,万不可将自身的秘密,暴露给任何人。哪怕……是你认为最亲密之人。”
“纳气葫芦也好,血雾森林的计划也罢,这些,是你我师徒二人最大的底牌。底牌若是被人知道了,那便不再是底牌,而是催命的符咒。你,可明白?”
冰冷的话语,包裹在“关切”的糖衣之下,被笑长歌亲手喂进了铁柱的嘴里。
铁柱还想再说些什么,想再为自己的兄弟辩解一句,可看着师父那双充满“关爱”与“担忧”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师父不是放手了,而是给他戴上了一道更沉重的、名为“责任”的枷锁。
如果将来出了事,那不是师父的错,而是他铁柱“有眼无珠”、“识人不明”的错。这个后果,他必须自己承担。
“徒儿……明白。”铁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垂下了头。
“很好。”笑长歌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对弈从未发生过。
他重新坐回石椅,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密室中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过了许久,笑长歌才再次开口,话题却已经跳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想办法,尽早联系上那个刘民吧。”
铁柱闻言一愣,连忙抬起头。
笑长歌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丹辰子那老家伙,虽然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他终究不是为师的属下。我也不好过多地要求对方什么。你那乌金赤血棍,后续的温养与祭炼,还需要大量的丹药辅助,总靠他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如今被陈家那两个小子圈禁起来,想必心中定有不甘。你去想办法搭上线,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笑长歌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如果那刘民能用部分利益驱动的话,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给他些甜头。”
“一个被囚禁的炼丹师,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呵呵,这可比一个前途未卜的王家庶子,要好控制得多。”
笑长歌的话,如同一颗石子,再次在铁柱的心湖中激起涟漪。
联系刘民?
一个新的、更加棘手的难题,摆在了铁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