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家,一处深藏于地底、不见天日的密室。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陈年石土的微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气,四角的烛火静静燃烧,将两道人影拉得又细又长,在斑驳的石壁上如同鬼魅般摇曳。
笑长歌端坐于一张石椅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深邃得如同两口古井,静静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弟子。
“徒儿,你那法器,准备的如何了?”
他的声音不高,在这空旷的密室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重量,轻轻地压在铁柱的心头。
听到师父的问话,铁柱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光彩。他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急于证明自己的昂扬斗志。
“师父放心!”
他猛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光华一闪,一根通体暗沉的长棍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根长棍足有一人多高,入手极沉,棍身呈现出一种深邃如夜空的乌黑,正是笑长歌赐予他的那块珍贵乌金。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棍身之上,盘绕着无数道纤细的、如同血丝一般的赤金色纹路。
这些赤金纹路并非死板的雕刻,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正沿着棍身缓缓流淌,散发出一种妖异而危险的气息,让这件法器平添了三分邪性。
“师父请看!”铁柱双手紧握长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与自信,“此棍如今已是中品法器中的顶尖之作!徒儿有信心,在家族大比中,凭此棍定能为我十三脉争光!”
他眼中的光芒,炽热而纯粹,那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是对师父栽培的由衷感激。
笑长歌的目光在那根乌金赤血棍上扫过,微微颔首,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赞许之色。他看得出,这法器炼制得确实不错,王家的炼器师手艺尚可。但这,还不足以让他的弟子如此信心爆棚。
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要看穿铁柱的心底。
“哦?你这般自信,莫非此棍……还有什么为师不知的乾坤?”笑长歌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铁柱心头微微一凛。
他知道,任何小聪明都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铁柱脸上的得意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他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神秘起来。
“师父明鉴!”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说道:“徒儿将您所赐的乌金与我自备的赤金熔炼一体,铸成此棍。更重要的……是徒儿另有机缘,从王家一位交好的手中,换来了此物!”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小葫芦,约莫巴掌大小,表面粗糙,甚至连一点灵光都没有,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凡物。
笑长歌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他可不信自己的徒弟会把一个凡物当成宝贝。
铁柱似乎看出了师父的疑惑,他用拇指摩挲着那粗糙的葫芦表面,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这石壁偷听了去。
“师父,此物名为‘纳气葫’,本身虽无大用,却有一个极为特殊的神通——它可以收纳、储存那血雾森林中的诡异血雾!”
“血雾森林!”
这四个字,如同四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笑长歌的耳中!
他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维持不住了!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色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徒儿的计划是,待大比之前,去那血雾森林走上一遭,用这纳气葫芦,收满一葫芦最浓郁的血雾!”铁柱没有注意到师父脸色的细微变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惊天计划中,越说越是兴奋。
“然后,再将这血雾,通过我预留的暗槽,缓缓注入这乌金赤血棍之中!师父您想,此棍本就内藏您所说的血煞之气,若再添上那诡异血雾……”
“届时,就算我临敌不支,只需催动棍中血雾,便能瞬间笼罩对手!那诡异血雾一出,对手自顾不暇,岂不是能为我创造绝佳的遁走良机?这,才是我真正的保命底牌!”
说完,铁柱一脸期待地看着笑长歌,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然而,他没有等到夸奖。
密室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笑长歌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铁柱,但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师父看徒弟的眼神。
血雾森林……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绝不陌生。
一段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并不愉快的经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了圈圈涟漪。那是数年前,他还不是如今的实权族老,为了某件任务,曾带了几个心腹手下,硬闯过一次血雾森林的外围近乎抵达核心圈。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他们遇到的血雾,远没有近来传闻中那般浓郁,仅仅是几缕淡红色的薄雾。
可就是那几缕薄雾,却让他们一行人吃了天大的亏!
那种感觉,笑长歌至今记忆犹新。一旦被雾气缠身,神识便会受到极大的压制,五感变得迟钝,更可怕的是会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使人产生各种情绪!
他的一个炼气五层的心腹,只是多吸了几口,便心神错乱,开始疯狂攻击同伴,最后力竭倒地!
若非他当机立断,不惜耗费一张珍贵的“清心破障符”,带着剩下的人狼狈逃出,恐怕他们那一行人,就要尽数交代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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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那次经历也让他元气大伤,休养了足足半年才缓过来。
那次的雾气和近期那次比起来还算得上是稀薄了不少,按照常理来说外围的血雾不该如此浓郁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