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看着洛山,声音比刚才又冷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这一问,比之前任何一句威胁都来得更具分量。
洛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能感觉到,主人的目光已经穿透了他的血肉,直抵他灵魂深处那份还未完全消散的忌惮。他张了张嘴,正要将关于王猛的一些传闻和盘托出,刘民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仿佛对他的答案失去了兴趣。
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这几条狗,以及他们身后牵着绳子的那个人。
刘民不再理会洛山三人的反应,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地上那几个已经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家伙。那密集的巴掌声,不知何时已经稀疏了下来,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别演了。”
刘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让那几个还在机械性抬手的人动作一僵。他迈步上前,灰色的道袍下摆在沾染了血污与尘土的地面上轻轻扫过,却纤尘不染。
他停在已经肿胀成猪头的周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怜悯,只有一片虚无的冷漠。
“你们的主子是谁?让他出来。”
此话一出,周平那刚刚因为停止自残而稍稍缓和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到了极致!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肥肿眼皮挤压得只剩一条缝的三角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他……他怎么会知道?!
“不……不是的……丹师大人……”周平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拼命地磕着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响,混着血水的泥浆四处飞溅,“我们……我们哪有什么主子啊!真的……真的只是我们几个……见财起意,想……想敲诈一下这几个新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听起来像是在尽力辩解,可那副神态,却无异于不打自招。
“是啊是啊!丹师大人!”他身后一名同伴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上前,哭嚎道,“都是周平!都是他贪心,说您老人家的丹药是奇货可居,想弄到丹方发大财!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都是被他逼的!”
“对!我们是被逼的!”
一时间,狗咬狗的戏码再次上演。
刘民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然加深。
还在撒谎。
到了这种地步,还在拼命维护那个所谓的“主子”。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忠诚了,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一种……对那个“主子”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他这个“陈家丹师”的恐惧。
事情,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在这片由恐惧和谎言交织成的僵局中,一个温和而清晰的声音,忽然从外围的人群中传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丹师大人息怒。”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名身穿青色劲装、腰悬长剑的年轻修士缓步走出。
这名修士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俊朗,嘴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温文尔雅。他的衣着干净整洁,与周围散修们或破旧或沾满尘土的道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走得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经过精确的计算,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与这外城格格不入的从容与自信。
他走到场中,先是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血肉模糊的家伙,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随即立刻将目光投向刘民,抱拳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不卑不亢。
“在下承武,是这外城营地的一名管事。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丹师大人,这几名修士,不如就交由我们营地来处置,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您看如何?”
他的出现,让周围的议论声又起。
“是承武管事!”
“承武管事都惊动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承武管事一向公允,有他出面,这小子应该会见好就收吧?”
洛山看着这个名叫承武的修士,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笑容背后,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刘民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承武的话。
承武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刘民的无视毫不在意。他继续用那副温和的语气说道:“丹师大人,您身份尊贵,想必也不愿为这等腌臜之物脏了您的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似体贴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不过,这营地之内,大庭广众之下,有规矩在,不好轻易杀人。依在下之见,不如这样。不知丹师大人,是要将他们废去修为,逐出坊市,永世不得再入?还是……让他们去黑风山脉猎杀十头一阶初期的妖兽,将妖丹尽数交给您,作为赔罪呢?”
这话一出,就连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散修都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两个选择,听起来都是严厉的惩罚,可仔细一想,却大有文章。
废去修为逐出坊市,人是废了,但也等于从这里消失了,死活无人知晓。而去猎杀妖兽,更是凶险万分,以他们此刻的状态,无异于送死。但无论哪一种,最终的结果都是让这五个人,从所有人的视线里,彻彻底底地消失。
好一招借刀杀人,再顺手抹去所有痕迹!
承武的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静静地等待着刘民的回答。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无论这位年轻的丹师选择哪一个,他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将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中,将这几个知道太多秘密的蠢货处理掉,顺便还能卖给陈家丹师一个人情。
一石三鸟,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