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两个刘民相对而立。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尘埃都停止了浮动。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比面对任何穷凶极恶的敌人,都要让人头皮发麻。
他看着他,就像在照一面最真实的镜子。镜中的“自己”,眼神里那份审视、惊奇与警惕,与他此刻的心情分毫不差。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正在以和他完全相同的频率微微绷紧,做好了随时暴起发难的准备。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撕开,一半留在了这具虚弱的躯壳里,另一半,则被塞进了对面那个崭新的身体中。
思维,仿佛都能隐隐相连。他刚动了一个“试探”的念头,对面的“自己”眼中就闪过一丝了然。
再这样下去,他怀疑自己会先被这种诡异的感觉逼疯。
“别浪费时间了。”
刘民喉结滚动,沙哑的嗓音打破了死寂,“开始吧。”
几乎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对面的“他”动了!
而刘民自己,也在同一刹那,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滞,两人仿佛演练了千百遍,同时向着对方的左侧,踏出了《流风魅影》的第一步!
“嘭!”
两只裹挟着同样力道的拳头,在半空中精准无比地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龙象功》霸道劲力的冲击感,从拳锋传来。
刘民只觉得手骨一阵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开半步。
而对面的分身,做出了与他完全一致的动作,分毫不差地滑开了同样的距离。
“果然……”
刘民心中一沉。
下一刻,战斗彻底爆发!
静室中,两道鬼魅般的身影疯狂交错,拳脚相加,带起阵阵恶风!
一记鞭腿,角度刁钻,直取对方下盘!可那腿刚踢到一半,分身已经提前做出了格挡动作,以同样的一记鞭腿,精准地踢在了他的脚踝上!
“咔!”
骨节碰撞的脆响令人牙酸。
刘民借力翻身,五指成爪,如苍鹰搏兔,抓向分身的咽喉!
然而迎接他的,是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鹰爪,后发而先至,点向他的手腕脉门!
他所有的攻击意图,所有的招式变化,甚至连下一秒肌肉的发力习惯,对方都了如指掌!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滑稽而又恐怖的独角戏!
他就像在跟一个全知全能的预言家对打,自己的一切行动,在对方眼中都毫无秘密可言。
“该死!”
刘民心中暗骂,身形一晃,流风魅影身法催动到极致,试图依靠速度拉开距离,寻找破绽。
然而,分身如影随形,同样的身法,同样的速度,甚至连衣袂飘动的弧度,都像是被复刻下来的一般。
他快,对方也快;他慢,对方也慢。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被死死地维持在三尺之内,一个绝对危险,却又谁也奈何不了谁的距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丹田内那仅存的一成半灵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维持着《龙象功》的肉身强度和《流风魅影》的身法运转。
刘民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对面的分身,也同样出现了这个状况。
僵持!绝对的僵持!
除非……
刘民的眼神,猛地一厉,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既然所有的技巧和预判都失去了意义,那就抛弃这一切!
回归最原始、最野蛮的丛林法则!
比谁的骨头更硬!
比谁更能忍受痛苦!
“来!”
他低吼一声,彻底放弃了所有闪避和防御的念头,身体微微下沉,右拳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用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笔直地轰向分身的面门!
他甚至没有去看分身的反应,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果不其然!
对面的分身眼中,同样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以完全相同的姿态,一拳轰出!
这是搏命!
这是以伤换伤!
“砰!砰!”
两声令人心悸的闷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刘民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半边脸颊都失去了知觉,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一个踉跄。
而与此同时,他的拳头,也精准地砸在了分身的脸上!
分身同样一个趔趄,脸上浮现出与他一模一样的痛苦神色。
有效!
刘民心中一喜,顾不上脸上的剧痛,欺身而上,攻势如同狂风暴雨!
拳!肘!膝!
他将自己肉身的每一处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疯狂地朝着分身倾泻着攻击!
而分身,也化作了一头受伤的野兽,用同样惨烈的方式,悍不畏死地进行着反击!
“嘭!嘭!嘭!嘭!”
静室之内,只剩下沉闷如擂鼓的肉体碰撞声,以及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刘民感觉到自己的肋骨仿佛断了一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疼。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
但他眼中的战意,却燃烧得愈发旺盛!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分身所承受的伤害,与他完全一样!
而他,是主体!
他有活下去的意志!
他有对长生的渴望!而分身,不过是一团由灵力构筑的能量体!
拼消耗,拼意志,它凭什么赢?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刻钟。
刘民能感觉到,维系着分身存在的那股能量,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是现在!
他双目圆瞪,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的力量、意志、乃至对这门禁术的所有不甘,尽数灌注于右拳之上!
“给我……破!”
分身,也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迎着他的拳头,轰出了自己那终结的一击!
两只都已青筋毕露、沾染着血迹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轨迹,最终,重重地轰在了对方的心口之上!
“噗!”
刘民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撞在胸膛,整个人如遭雷击,向后倒飞出去,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然而,预想中分身倒飞出去的场景,并未出现。
就在他拳头命中的那一刹那,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分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戳破的泡影一般,骤然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切,戛然而止。
“咳……咳咳……”
刘民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剧痛的胸口,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那一下以伤换伤,他自己的身体也承受了同样的反震之力。
他挣扎着坐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
“又到时间了吗?”
他轻声自语,声音沙哑。
他内视己身,丹田气海空空如也,经脉中传来阵阵刺痛,胸口的伤势虽然不重,但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还是因为双方都是在比拼招式和反应,没有动用任何能造成致命伤害的手段。
“如今这分身术,还是只能维持半刻多一点的时间。”
刘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冷静地复盘。
“作用,不是很大。”
他得出了一个令自己无比失望的结论。
“施展的代价,是主体七成的灵力。
剩下的三成,还要再分一半给分身。
这活脱脱就是还没开打,就先把自己废掉了八成半的战力!”
“换来的,只是一个战力只有自己全盛时期一成半、且只能存在七八分钟的靶子?”
刘民的眉头紧紧锁起。
“这根本就不是斗法神通,这是自残禁术!”
他回想起当初在子午谷,那位神秘老者弹指间凝聚分身,那分身所展现出的威能,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能引动天地之力,与自己这个虚弱的“冒牌货”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对……一定是我哪里搞错了。”
刘民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我与他之间,差的究竟是什么?是灵力的总量?
还是……对这门禁术的理解和驾驭方式?”
一个全新的,却也更加艰难的问题,横亘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