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已斩,道心愈坚。
刘民回过神来,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如果。
他的目光,穿透了皮肉与骨骼的阻隔,径直落向了自己精神世界的最深处——那片被他称之为“识海”的混沌空间。
在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团信息。
它不像功法玉简那般,会主动将修炼法门化作文字或图像烙印进脑海。
它更像是一颗顽固的、活着的星辰,散发着幽深而玄奥的气息,任凭刘民如何用神识去触碰、去解析,它都毫无反应,如同一座无法被破译的远古密码。
这便是那门神秘的分身术。
从得到它的那一天起,刘民就抽了无数时间来研究它。
起初,他以为这和修炼《龙象功》一样,需要按部就班,寻找经脉运行的路线,感受灵力流转的法门。
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团信息里,没有步骤,没有法诀,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被理解的字符。
它只向刘民展示了一个“结果”——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分身,凭空出现。
至于如何达成这个结果的过程,却是一片空白,仿佛在说:答案就在这里,能不能抄,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种感觉,让刘民无比憋闷。他尝试过模仿那种灵力波动,尝试过用意念去“捏”出一个分身,结果都如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一度怀疑,这东西是不是需要某种特殊的“钥匙”才能开启。
而今天,当他再次将心神沉入识海,准备进行又一次枯燥的尝试时,异变陡生!
就在他的神识轻轻触碰到那团信息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共鸣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了他的整个灵魂!
那团原本死寂顽固的信息,竟主动散发出了一缕微光,与他的神识轻轻交缠。
一种明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
不是熟练度的问题,也不是法门的问题……而是“资格”!
或许是方才斩断心魔,让他的心境与道心,终于达到了催动这门神通的某个隐性门槛!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就是现在!
刘民猛地从地上站起,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顺应着那股玄之又玄的直觉,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掐任何法诀,也没有念诵任何咒语,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心神都凝聚于一点,然后,对着身旁的空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干涩而短促的字。
“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猛地在他丹田气海的中心爆发!
那感觉,根本不是在“消耗”灵力,而是在“掠夺”!
仿佛他的丹田内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旋涡,将他辛辛苦苦积攒的灵力,以一种粗暴到近乎撕裂的方式,疯狂地向外抽离!
仅仅一息之间,他原本充盈的气海,就已见了底!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与眩晕感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也就在他身体被掏空的同一时刻,他身旁的空气,开始发生剧烈的扭曲。光与影在那里交织、重塑,一缕缕无形的能量,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在飞速勾勒着人体的轮廓。
骨骼、经脉、血肉、皮肤……
一个完整的人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虚化实,凭空凝聚而成!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那片扭曲的空间便恢复了平静。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了刘民的身边。
那人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沾着些许灰尘的粗布法袍,身高体型别无二致,就连脸上那份经历过苦难后沉淀下来的冷硬线条,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刘民强忍着身体的虚弱,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己”。
对方也正在看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傀儡的呆滞,没有新生造物的茫然,有的,只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带着三分审视、三分惊奇和四分警惕的复杂眼神。
这一刻,刘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体验。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的空虚与无力,仿佛大病了一场。
同时,他又“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体内,正流动着一股熟悉而精纯的力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中的震撼,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出了那个他验证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那边,还有多少灵力?”
那个“刘民”闻言,眉毛微微一挑,似乎也对这种自问自答的场景感到新奇。
他像刘民平时自查时一样,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然后用与刘民完全相同的声线,平淡地回答道:
“只剩三成多一点点。”
轰!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惊雷,在刘民的脑海中炸响!
之前几次模糊的感应,加上这一次清晰无比的回答,终于让他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刘民的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了恐怖真相后的苍白与恍然。
他终于明白了!
这分身术的消耗,根本就不是固定的!
它所谓的“消耗”,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误导!
真相是,这门神通,会在发动的瞬间,将施法者当时所拥有的全部灵力,强行一分为二!
而那所谓的“七成消耗”,根本不是施法的“成本”,而是他这个主体,在灵力被分割之后,被硬生生剥夺掉的那一部分!
简单来说,假设他有一百份灵力。催动分身术,他这个“本体”会瞬间只剩下三十份,而另外七十份,则被凭空转移,构成了那个分身的“能量核心”!
不,不对!
刘民的思维再次急转,他立刻发现了自己推论中的一个巨大漏洞!
他再次看向分身,目光锐利如刀:“你再说一遍,你体内有多少灵力?”
分身似乎完全同步了他的思维,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明悟,重新感知后,给出了更精确的答案:“我体内的灵力总量,和你现在体内的灵力总量,完全一样。
都是巅峰时的三成左右。”
这一下,刘民彻底僵住了。
他懂了。
他全懂了。
这分身术,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还要……公平!
它不是将七成灵力转移给分身,而是……在施法的瞬间,先扣除掉一笔巨大无比,高达主体七成灵力的“施法手续费”!
然后,再将主体剩下的那三成灵力,完美地一分为二,分别赋予主体和分身!
也就是说,他用七成的灵力作为代价,换来了一个拥有他一成半灵力的分身,而自己,也只剩下一成半!
“这……这是何等奢侈的豪赌……”刘民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根本就不是一门常规斗法的神通,这简直就是一招同归于尽的禁术!
一招只能在绝境中,用来制造一个完美替身,为本体争取一线生机的终极底牌!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思维仿佛都能隐隐相连的分身,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浮现在心头。
这个用如此巨大代价换来的分身,能做什么?
它会《龙象功》吗?能用罡气护罩吗?
最关键的是,当危机解除,这个分身……该如何处理?
是会像普通法术一样,随时间消散,然后灵力返还给他?
还是说……他必须亲手“杀”了另一个自己,才能结束这个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