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啸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他何尝不知道铁艺说的是实话,那“引子”的重要性,经过两次惨痛的失败,他已经有了血的教训。只是,眼下的局势,实在不容许他有任何轻举妄动。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长叹一口气,语气稍缓:“你的顾虑,我明白。但眼下确实不行,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先安心改进丹方,稳固现有成果。至于高阶修士……俘虏……”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弄来一些‘合适’的试验品。但你必须向我保证,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绝不能再轻易尝试,更不能再出任何枝节!”
“家主放心,老夫明白。”铁艺见铁啸天松口,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承诺,但也聊胜于无。他知道,这位家主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会全力以赴。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丹药大成,铁家因此而崛起的景象,也或许,是看到了更多试验品在他丹炉下化为灰烬的场景。
铁啸天深深地看了铁艺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血腥与绝望,却又孕育着疯狂希望的丹房。他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消化今日所见的一切,更需要为铁家那风雨飘摇的未来,再做打算。
铁艺目送着铁啸天消失在丹房门口,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缓缓走到那尊巨大的丹炉旁,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而坚硬的炉壁,感受着上面铭刻的复杂符文所散发出的微弱灵力波动。
“引子……引子……”他低声呢喃,眼神中充满了对丹道极致的痴迷与偏执。过了许久,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叹息中,有对前路艰难的感慨,有对逝去生命的漠然,更多的,却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然而,叹息过后,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那笑容,在幽暗的丹房中,显得格外诡异。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洞悉了丹道的终极奥秘,又仿佛看到了无数生灵在他丹炉中哀嚎的景象。
“快了……就快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梦呓一般。随即,他不再迟疑,转身从旁边的药柜中取出各种散发着奇异气味的药材,有条不紊地投入丹炉之中,重新升起炉火,再度开始了那枯燥而血腥的炼制。火焰舔舐着炉底,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魔影。
另一边,铁啸天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这是一处位于铁家堡核心区域的独立院落,戒备森严,幽静异常。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来到平日里修炼的密室。
密室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盘膝坐在一块黑色的蒲团之上,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今日在丹房所受的冲击实在太大,让他心神不宁,难以入定。
“水火定功煞丸……引子……”他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两个词,以及铁艺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老脸,还有那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条路上投入了太多,多到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无论如何,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他翻手取出一枚玉简,贴在眉心。这玉简中记载的,乃是铁家压箱底的一门杀招,威力巨大,但修炼条件也极为苛刻。此前他一直未能下定决心修炼,但如今,面对内忧外患,以及“那人”越来越紧的逼迫,他不得不行险一搏了。
就在他刚刚沉浸心神,准备开始参悟玉简中的法诀,祭炼这门威力绝伦的杀招之际——
“咻!”
一道火光毫无征兆地穿透密室的禁制,如同一道赤色闪电,径直射向他的面门!
铁啸天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一掌拍出,雄浑的灵力激荡而出,化作一道无形的掌印,精准地印在那道火光之上。
“嘭”的一声轻响,火光应声而碎,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在空气中,露出一枚赤红色的传音符。
不等他细想,那传音符便自动燃烧起来,一道威严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速来。”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铁啸天脸色骤然一变!这个声音……是“他”!
“那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如此紧急的方式召见自己!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心中那刚刚升起的修炼念头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猛地站起身,周身灵力一荡,也顾不得可能引起的家族内部注意,直接施展出身法,化作一道残影,如同一头猎豹般冲出密室,向着铁家堡深处一处更为隐秘的所在疾驰而去。
那是一处常年被浓雾笼罩的禁地,即便是铁家的核心子弟,也严禁靠近。铁啸天熟门熟路地穿过重重幻阵与禁制,来到一座毫不起眼的黑色石殿之前。石殿大门紧闭,门口没有任何守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敬地对着石殿行了一礼,沉声道:“铁啸天,奉召前来。”
“进来。”沙哑而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出,不带一丝波澜。
“吱呀——”
沉重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露出一条幽深黑暗的通道,仿佛巨兽的喉咙,择人而噬。
铁啸天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了进去。通道极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才豁然开朗。这是一座极为宽阔的地下大殿,殿内空旷无比,只有正中央的高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黑色石椅。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那石椅之上。那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青铜面具,让人看不清其丝毫容貌和表情。正是那位神秘的“面具人”。
铁啸天刚一踏入大殿,还未及开口行礼,那面具人便直接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而冰冷,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意味:
“你们铁家,与那三家的战况,本座已知晓。”
铁啸天心中一凛,垂首恭立,不敢接话。
面具人缓缓转动了一下头颅,虽然看不见他的目光,但铁啸天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自己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本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面具人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棱,一字一句都敲击在铁啸天的心头,“将这场战事,维持到‘道劫’降临前后。届时,一举覆灭他们三家!”
铁啸天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将战事拖延到“道劫”前后?这……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道劫”一旦降临,整个南岭修真界都将面临巨大的变数,届时兵荒马乱,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似乎看穿了铁啸天的疑虑,面具人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铁家,又有何用?”
铁啸天闻言,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连忙躬身道:“大人息怒!啸天……啸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托!”
“哼,最好如此。”面具人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但接下来的话,却让铁啸天的心脏,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事成之后,”面具人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诱惑,“本座可以做主,赐予你们铁家,三件极品法器!”
“什么?!三……三件极品法器?!”
铁啸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抛入滚烫的油锅之中,那“三件极品法器”的承诺,如同最猛烈的风暴,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更加赤红,死死盯着高台上那道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
极品法器!那是什么概念?在整个南岭修真界,每一件极品法器的出世,都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筑基期老祖,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拥有一件完好无损的极品法器?大多修士,终其一生,能拥有一件上品法器便已是天大的造化,足以在同阶修士中横行。他铁家,传承数百年,也不过是在祖祠中供奉着一件残破的极品法器,平日里根本不敢轻易动用,那已经是镇族之宝,是最后的底牌了!
“三件……完好无损的极品法器……”铁啸天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咕咚一声轻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因为这巨大的诱惑而扩张、战栗。若能得到三件极品法器,铁家的实力将会膨胀到何种地步?别说是那摇摇欲坠的三家联盟,便是放眼整个南岭,铁家也能一跃成为真正能够左右局势的顶尖势力!到那时,他铁啸天,便是中兴铁家的不世功臣!
然而,狂喜的念头刚刚涌起,一股更为深沉的寒意便从他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这“面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图谋的又是什么?仅仅是将战事拖延到所谓的“道劫”降临,一举覆灭三家,便值得他付出如此惊人的代价?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为深重、更为恐怖的图谋!这三件极品法器,恐怕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仿佛看到那三件闪烁着幽光的法器,都沾染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散发着引人堕入深渊的魔性。
铁啸天的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面具人”深不可测,其所谋必定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铁家这艘破船,一旦被彻底绑上对方的战车,便再无回头之路。可那三件极品法器的诱惑,又如同一团魔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让他根本无法抗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铁家子弟手持神兵,所向披靡,开疆拓土,建立不朽功业的辉煌景象。
“大人……”铁啸天声音沙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试图再探问一二,哪怕只是让自己心中的不安稍减半分。
然而,那高台上的面具人似乎早已洞悉了他内心的挣扎与那尚未出口的犹豫。未等铁啸天将话说完,那沙哑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九幽寒风,刮过铁啸天的心湖,却掀起了更为狂暴的巨浪。
“若你铁家,能在‘道劫’降临期间,真正做到大杀四方,将南岭这潭死水彻底搅浑,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都卷入其中,无暇他顾……”面具人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淡漠,“本座,可以再做主,送你铁家家主……一枚筑基丹!”
“轰——!”
如果说三件极品法器是将铁啸天的心神投入了油锅,那么这“筑基丹”三个字,便不啻于在那滚烫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万载玄冰,瞬间炸裂,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的神魂都彻底吞噬!
“筑……筑基丹?!”铁啸天双目圆瞪,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伸出手,指着那面具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筑基丹!那是所有炼气期修士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是通往更高境界的唯一桥梁!炼气期与筑基期,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一步踏过,便是海阔天空,寿元倍增,神通自现,真正踏入了修仙者的门槛!而若是无法筑基,任你炼气期修为再高,终究也只是寿元百载的凡俗蝼蚁,难逃一捧黄土的结局!
铁啸天如今已是炼气十二层巅峰的修为,距离那传说中的炼气十三层,也只是一线之隔。他为了冲击筑基,已经耗费了无数心血与资源,搜罗了各种天材地宝,却始终对那虚无缥缈的筑基契机感到绝望。他深知,即便自己侥幸能够修炼到炼气十三层大圆满,若是没有筑基丹相助,想要凭借自身之力强行破境,成功的希望也渺茫至极,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