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英讲解完毕后,他闭目回忆了片刻。那些被“翻译”过来的口诀要点,在他那远超常人的神识下一一掠过,迅速被理解、消化。
“以意导气,以气催形……”他口中低声重复着关键,体内那微薄但精纯的灵力,按照方才洛英所描述的、经过他自己理解修正的“凡俗”路线,悄然运转起来。
下一刻,他脚步微错。
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如同初学走路的孩童,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僵硬。他按照“左足踏离位,右手探坎宫”的要诀试探着,身体的协调性似乎还没完全跟上意念。
但仅仅是两三个呼吸之后,情况便截然不同!
只见刘民的身形陡然变得飘忽起来!他不再是刻板地模仿招式,而是真正抓住了那“流风”与“魅影”的神髓!
脚下步伐变幻,时而轻点,如同蜻蜓点水,不着痕迹;时而疾走,宛若林间疾风,迅捷无伦。身体随之摇摆,幅度不大,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无形的障碍,带出道道残影。
“真元沉涌泉,神意上昆仑……”他体会着那种劲力下沉、意念高悬的感觉,尝试着在高速移动中骤然变向。
唰!
前一刻还在向左前方疾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向右侧横移出数尺,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没有丝毫的凝滞和勉强。
这哪里还需要什么苦练数年的内力去催动?他体内的灵力虽然不多,但其质量和操控的精妙程度,又岂是凡俗内力可比?驱动这等纯粹依靠技巧和身体协调性的身法,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灵力运转之下,那些所谓的运气关窍、发力节点,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意念所至,灵力瞬息即达,带动身体做出相应的动作,比洛英描述中依靠内力缓慢搬运要快上何止十倍!
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民已经将这《流风魅影》的身法演练得颇为纯熟,虽然还谈不上登峰造极,但比起洛英这个“正主”,恐怕已是只强不弱!
“嗯,有点意思。”刘民停下身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对这身法多了几分认可。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修仙遁术,但在灵力不济或需要隐藏实力时,倒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移动和闪避手段。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拿了秘籍之后有空再学,毕竟他现在时间紧迫。就连灵目术和凝兵诀都还没来得及学习。就算之后洛英说秘籍没带在身,刘民心中也觉得一个凡俗应该难不到哪里去才是,大不了先花上个把时辰记住内容再说。
可是,现在……他竟然为了这些凡俗武学的知识,耽误了一整个晚上的修炼!
“真是……失策了!”刘民在心中暗骂一声。
他抬眼看了看东方的天空,心中迅速权衡着利弊。现在已经天亮,继续赶路已经不太现实。而且,他一整夜都没有休息,精神状态也有些疲惫,若是现在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恐怕难以应对。
可是,如果现在睡觉,又担心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或者耽误既定的行程。
“罢了,还是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刘民最终还是决定,先保证自己的状态。毕竟,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他转头看向洛英,冷冷地说道:“我需要休息一下。你刚才所说的身法,我大概已经明白了。你自己在一旁待着,不要打扰我。”
说完,他也不等洛英回应,纵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树干之上,寻了一处较为平坦的位置,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还有,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你可以随时离开,不用等我。但是,如果你敢对我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刘民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他便彻底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洛英。
洛英看着刘民那冷漠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竟然……真的要在这里睡觉?而且,还允许自己离开?
他难道不怕自己趁他睡觉的时候逃走?或者对他不利吗?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实在看不透这个男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去想这些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让她震惊的事情!
那就是……刘民竟然真的学会了《流风魅影》!
就在刚才,刘民听完她讲解身法要诀之后,竟然只是简单地尝试了几次,就将这门身法的大部分精髓都掌握了!
他身形飘忽,步法轻盈,如同鬼魅一般,在林间穿梭,速度之快,甚至连她都有些难以捕捉!
这……这怎么可能?《流风魅影》可是她清风派的绝学,是她从小就开始修炼的!她为了练成这门身法,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努力,才勉强掌握了其中的皮毛。
可是,刘民只是听她讲解了一遍,就几乎完全掌握了这门身法?
这简直是……妖孽啊!
洛英心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都被彻底击碎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流风魅影》虽然精妙,但说到底,只是一种凡俗武学,是依靠肉身的力量和技巧来施展的。
而她之所以修炼多年才勉强掌握,是因为她体内没有灵力,只能依靠后天苦练来提升内力,再以内力催动。而内力可比不上灵力,光看刘民使用三分灵力催动《龙象功》所发挥出的威力就能看得出来。
清晨的微光,如同纱幔,悄然揭开了夜的浓重。林间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带着露水的湿意,沁入骨髓。洛英目光复杂地望向栖身于粗壮树干上的那个身影。
刘民靠坐在树杈间,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悠长,仿佛真的已经沉沉睡去。洛英的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震撼!难以言喻的震撼!方才刘民演练“流风魅影”时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那份飘逸灵动,哪里像是初雪?这已经不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简直是妖孽!她引以为傲的清风派绝学,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触即破的窗户纸。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一丝苦涩的明悟。她明白了,自己与这位前辈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鸿沟,不仅是在武力方面。如今,身法口诀已授,他轻易便已掌握,甚至,甚至看上去远胜于她!
对方已经按照约定将“帮助”给了自己。那么,她留在这里的意义也就没有了。等待他心情好了,或者“时机合适”了,再去清风派取那所谓的秘籍原本?叔公生死未卜,清风派的残余弟子还在颠沛流离,每多耽搁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刘民给予的丹药和符箓固然珍贵,但终究是外物,是有限的。她必须尽快找到叔公,将这些保命之物交给他,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刘民对她的信任依旧有限。他之所以放任自己在一旁,甚至“允许”自己离开,恐怕也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一种根本不在意的漠视。在他眼中,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与其留在这里,在不安与猜忌中等待未知的命运,不如主动出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条渺茫生路。
想到这里,洛英的眼神逐渐从迷茫、恐惧,转为一种带着决绝的清明。
她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再次抬头看向树上的刘民。犹豫了片刻,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运转起刚刚口述不久,却被对方轻易掌握的“流风魅影”身法,动作虽然远不如刘民看上去那般写意流畅,但也算得上轻盈 。她小心翼翼地,如同狸猫般攀上了那棵大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来到了刘民栖身的树杈下方几尺处。
刘民似乎毫无察觉,依旧闭目养神。洛英的心跳得飞快,生怕惊扰了他。她稳住身形,从怀中极为珍重地摸索出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铁质令牌,入手沉甸甸的,边缘被打磨得光滑,显然经常被人摩挲。令牌的正面,用古朴的字体阳刻着“清风”二字,笔锋苍劲;反面则刻着稍小一些的“客卿”二字。
洛英双手捧着这枚令牌,恭敬地举过头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前辈。”
树上的身影微微一动,刘民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如同深潭,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扫了洛英一眼,又落在了她手中的令牌上。
“这是我清风派的客卿令牌。”洛英见他看来,连忙解释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紧,“持此令牌者,便是我清风派最为尊贵的客人,日后……日后若清风派尚存,定当竭力报答前辈今日援手之恩。晚辈……晚辈现在急于寻亲,不能在此久留,此物……赠予前辈,聊表寸心,同时也算是一个信物。”
她不敢奢求这块令牌能立刻换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希望能留下一点念想,一丝微弱的联系。万一……万一将来还有再见之日呢?
刘民的目光在令牌上停留了片刻,那古朴的“清风”二字和反面的“客卿”,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伸出手,动作随意地将令牌接了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铁质,令牌便消失在他手中,显然是收进了储物袋。
“嗯。”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等我处理完现在的事务,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找你们的。”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不出多少诚意,更像是一种敷衍。洛英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但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只能再次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晚辈告辞!”
说完,她不再迟疑,再次施展“流风魅影”,身形一纵,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晨曦微露的林间深处,只留下枝叶轻微的晃动。刘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摩挲着下巴,心中确实闪过一丝疑虑。这女人,连这么一块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铁疙瘩都能随身携带,一本薄薄的秘籍,当真就没带在身上?这令牌,恐怕比一本秘籍还要重,还要占地方吧?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刘民很快便将这点小小的疑虑抛之脑后。带没带,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流风魅影”的身法精要,他已经通过口述和自己的理解掌握了大半,剩下的无非是熟练度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完善。那本秘籍原本,对他来说价值已经大大降低。真伪与否,似乎也没那么关键了。相较于纠结这个,他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
昨夜听那女人讲解经脉穴位,虽然也算有所收获,印证了一些修仙功法与凡俗武学的异同,但也确实耗费了不少心神。现在天色已亮,不宜赶路,若是强撑着,万一遇到别离煞帮的追兵或是其他意外,状态不佳可是大忌。
但他也不敢真的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去。这荒郊野岭,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妖兽,或者更糟糕的,被人摸到近前偷袭?
心念一动,刘民伸手在腰间的灵兽袋上一拍。一道微弱的霞光闪过。
“吱吱!”寻踪鼠一出来,便显得十分兴奋,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刘民的脸颊,眼中闪烁着机灵的光芒,似乎对能出来透气感到非常开心。
刘民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小下巴,低声吩咐道:“小东西,帮我警戒。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或者有其他人靠近,立刻叫醒我,明白吗?”
寻踪鼠歪着脑袋,黑豆般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理解刘民的话。
刘民又补充道:“还有,注意着天色,等到辰时,准时把我弄醒,莫要耽误了正事。”
“吱吱!”寻踪鼠这次听懂了,立刻人性化地点了点头,小爪子还在刘民肩膀上拍了拍,仿佛在保证完成任务。
看到寻踪鼠这般灵性,刘民心中稍安。这小家伙虽然攻击力几乎为零,但感知极为敏锐,用来放哨是再合适不过了。
安排好这一切,刘民这才重新靠回树干,闭上双眼,收敛心神,开始调息,同时让自己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浅层休息状态,以尽快恢复消耗的精力。林间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寻踪鼠偶尔发出的细微“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