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声,由远及近,在两人耳中回荡,一声紧似一声,敲打在刘民和王二的心头。两人背靠着背,紧紧地挤在一起,仿佛两只受惊的鹌鹑,身体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滚落,瞬间便浸透了衣衫,黏腻冰凉,更添几分寒意。
刘民脸色铁青,眼皮狂跳不止,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惊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几次的生死历练告诉他,越是危急关头,越要保持冷静,自乱阵脚,只会死得更快。他不敢贸然放出神识去探查来人的底细,生怕打草惊蛇,被对方察觉,反而陷入被动。只能凭借着多年出生入死培养出的敏锐听觉,从那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中,勉强分辨出对方的人数。
七八人?不,恐怕更多!每多听清一个脚步声,刘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如坠冰窖。他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瑟瑟发抖的王二,一边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储物袋中剩余的符箓。
火球符只剩三张,金光符箓也仅余两张,至于那千针符更是在救下王二的过程中全部用尽,此外只剩下几张黑鹰给的不知名符箓,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若是被对方围攻,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难以支撑。
刘民的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暗自焦急,他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否则他和王二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找到你们了!”一声暴喝传来。
刘民心中一凛。
他不及细想,反手从腰间储物袋中摸出一把符箓,看也不看,便朝着声音来处扬手掷出。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灵光在半空中交织闪烁,化作一团团火球呼啸着朝密林深处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然握住了三阳剑。
三阳剑剑身之上,散发出一股灼热的气息。刘民双目如电,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恶战。
数十团火球裹挟着热浪,直扑密林深处。
火光映照下,一个黑影从树后闪出,速度极快。
火球砸在地面,腾起一阵烟尘,泥土被炸得四处飞溅,草木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黑影在火球间穿梭,几个跳跃便避开了大部分攻击。
但仍有一团火球击中了他的肩头。
“轰”的一声,火焰炸开,黑影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左肩的衣衫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被烧焦的皮肉,血肉模糊,散发着焦臭味。
“该死!”黑影低吼,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抬起头,露出半张被烧伤的脸,扭曲,狰狞。
仅剩的一只独眼死死盯着刘民,怨毒,不甘。
“你……你竟然……”黑影咬牙切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他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噗!”黑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倒下。
他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那只独眼依旧睁着,死死地盯着刘民的方向,似乎想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黑影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他身上衣物多处破损,露出被烧焦的皮肤,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周围的草木也被火球波及,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十余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一个盘旋后,将刘民与王二两人团团围在当中。为首一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须,此刻正仰天狂笑,声若洪钟,震得四周树木瑟瑟发抖,话语中充满了得意与嘲讽。
“崔海钧啊崔海钧,你平日里不是号称‘追魂夺命’,最擅长追踪之术吗?
还靠着一手虚张声势的诈术捉到了不少同道。
没想到今日竟阴沟里翻船,栽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招数上,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啊!”
刘民听着这番话,脸色变幻几次,心中又羞又恼。
羞的是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人诈了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了;恼的是,这一诈竟让自己自投罗网,陷入了绝境。
他心中暗骂自己不够沉着冷静,近些日子里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放松了警惕。
“崔海钧,你就安心地去吧!你放心,你的仇,我苗某人一定会替你报的!
至于你的小师妹嘛……嘿嘿,国色天香,我见犹怜,我也会替你好好‘照顾’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哈哈哈!”
那为首之人,也就是苗泽元,笑得愈发猖狂,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崔海钧的轻蔑和对小师妹的觊觎。
他眼神中闪烁着阴狠毒辣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崔海钧惨死当场,自己抱得美人归的香艳场景。
邱城那家伙,怎么就不见人影?这伙人来的路上却偏偏不见他,若是这伙人碰见了他相互争斗起来的话,多少也能分担些压力。
刘民心中焦急,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施展天眼术朝对方探去。只见为首那人,周身雾气缭绕,竟与自己此刻所散发的雾气不相上下,显然也是个劲敌。而其余之人,身上散发的雾气则稀薄许多,大概也就和正常状态下的王二差不多。
如此看来,自己倒也不是全无胜算,毕竟还有几张金光符箓护身,怎么也能撑上一时半刻。只要能冲出去,便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想到这里,刘民心下稍定,扭头看向身旁的王二,压低声音问道:“葫芦呢?”
王二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长叹一声道:“咱们的侦查点被人发现了,我……我是靠着葫芦法器才侥幸逃到这里,其他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刘民闻言,心中一沉,这才明白为何那些人会从四面八方而来。原来竟是两批不同方向的人马,凑巧在此地汇聚。自己和王二,竟是被对方给包了饺子,这运气也真是背到家了。
眼见身上的符箓几乎耗尽,葫芦法器也暂时无法使用,刘民心中一横,暗道一声“拼了”,决定与对方近身搏杀。他心里清楚,若是任由对方联手施展法术,自己仅凭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和几张金光符,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唯有近身缠斗,方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刘民左手紧握一张金光符箓,右手持三阳剑,身形一晃,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金光符箓瞬间激发,一层淡淡的金光护罩浮现而出,将他全身笼罩其中,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光芒。
“金光符虽强,但移动过程中防御力会降低,眼下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刘民心中暗自盘算着体内剩余的灵气,还能支撑几次法术的施展,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
苗泽元一眼便看穿了刘民的意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哪会给他近身的机会?只见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给我用‘法术’轰死他!”
随着苗泽元一声令下,其身后及四周的同门纷纷掐诀念咒,一时间,各色灵光闪烁,十几道法术如同狂风骤雨般朝着刘民倾泻而去。
金光闪耀,数道尺许长的金色光芒凭空浮现,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刘民周身要害,这是金刀术。
水花四溅,一道道儿臂粗细的水柱,如同出海的蛟龙,张牙舞爪地扑向刘民,这是水枪术。
火光冲天,一颗颗香瓜大小的火球,散发着炽热的高温,呼啸着砸向刘民,这是火球术。
绿芒闪动,一根根尖锐的木刺,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地面钻出,直刺刘民下盘,这是木刺术。
一时间,金、水、火、木四种属性的法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攻击网,将刘民彻底笼罩其中,声势骇人至极。
刘民施展《凌云诀》身形如鬼魅般左摇右晃,堪堪避过一道道激射而来的法术。
身形躲闪之间虽显狼狈,却也颇为有效。
偶有一两道躲闪不过的法术击在那层淡淡的金光护罩之上,也只是激起几圈涟漪,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眼见与苗泽元的距离已然拉近一半,刘民心中稍定。
他暗自盘算,以这些人的手段,绝无可能在自己到达苗泽元面前再次施展出法术攻击。
果不其然,众人方才施法过后,此刻正重新掐诀念咒,显然是需要时间才能进行下一轮攻击。
刘民心中暗喜,正欲一鼓作气冲到苗泽元身前,却不料异变陡生!
刘民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低头一看,只见数道尖锐的木刺破土而出,直奔他下盘而来!
这正是五行基础法术之一的木刺术。
刘民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木刺术居然还能从地里面出来,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下子就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急忙催动手上的金光符箓,一层淡淡的金光浮现,将那些木刺尽数挡了下来。只听“噗噗”几声闷响,木刺撞在金光之上,纷纷碎裂开来,化作点点木屑消散。
虽然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刘民的节奏却被打断了,身形顿了一下兼之愣了一瞬。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容不得半点犹豫。
就因为这一瞬间的失神,刘民付出了一张金光符箓的代价,才险之又险地从那密密麻麻的法术攻击中脱身而出。
他低头望去,左手上捏着的那张金光符箓,原本灵光流转,此刻却已黯淡了大半,显然是灵力损耗严重。
刘民心中一阵肉痛,这张金光符箓可是他现在剩余不多的保命之物,如今却这般轻易地损耗了,怎能不让他懊恼。
这场战斗是他有史以来最为憋屈的一次了。
先是被人以言语相诈,白白浪费了三张珍贵的火球符箓,而后又因看到众人如自己所料,存在二次施法间的间隙而高兴得太早,以至于受到木刺术另类的攻击时反应慢了半拍,险些丧命于此。
他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同时对那狡猾的对手更是恨得牙痒痒。修仙界果然是人心险恶,处处危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与阵阵后怕。
他抬眼望去,只见对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戏谑之色。刘民心中一凛,知道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必须得想办法脱身才行。他暗自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准备拼死一搏。
苗泽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民,抬手一指,再次发号施令。
“落石术。”
刘民心中一阵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施展落石术。
在所有基础法术之中,落石术的力量最为强大,但前提是必须实打实地击中目标才能发挥效果。
修士之间激战之时,身形灵动,速度极快,就连火球术都能轻松躲过,更别说那从不到丈许高空落下的石头了。只要将灵气灌输双腿,大幅度闪躲,落石术根本就无法建功。
他却不知,苗泽元早已将他的一切算计在内。
头顶落石如雨,裹挟着千钧之势,轰然砸落,刘民面色凝重,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凌云诀》被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在乱石间左冲右突,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块块夺命的巨石。
这些碎石每一块都足有磨盘大小,若是被正面击中,纵然他现在身上有金光护罩护体,恐怕也要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更何况他手中那张金光符箓,经过连番使用,灵光已然黯淡了许多,恐怕再难承受几次重击。
一时间,碎石横飞,尘土弥漫,刘民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每一次闪避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只盼这落石能早些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