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消失后,法则古道上只剩下罡风掠过虚无的呜咽,以及幸存者粗重压抑的喘息。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林尘单膝跪地,又咳出一口带着暗红能量的淤血,才感觉胸口那撕裂般的痛楚稍缓。
他低头看向自己几乎破碎的身体,混沌灵力枯竭。
道基虽然未再崩裂,却也布满了细微的伤痕,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
左肩和胸腹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冰寒与灼痛,那是星骸猎犬残留的力量在持续侵蚀。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身旁。
青禾脸色苍白如纸,依靠着星沙凝聚的微弱光晕勉强站立。
刚才那搏命般的“北斗星陨”几乎榨干了她的星辰本源,星眸都暗淡了几分。
冰爵情况稍好,但玄冰重剑上已然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他持剑的右臂不自然地颤抖着,虎口再次崩裂,深可见骨。
寒气与那幽蓝能量在他伤口处纠缠,让他半边身体都覆盖着一层薄霜。
芒古巫祝则瘫坐在古道上,老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
似乎还未从接连的打击和那天品威压的震慑中恢复过来。
岩和另外三名战士的牺牲,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压垮了这位老人最后的精气神。
八人队伍,转瞬间,又只剩四人。
而且,人人重伤,近乎油尽灯枯。
林尘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法则碎片的冰冷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一只冰凉却稳定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冰爵,他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眸子深处,却传递出一种无需言表的支撑。
另一边,青禾也强撑着走了过来,星光虽然微弱,却坚定地笼罩住林尘,帮他驱散着伤口处残留的异种能量。
“还能走吗?”青禾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林尘点了点头,咽下喉头的腥甜:“必须走,这里不安全。”
谁也不知道那些星骸猎犬是否会卷土重来,或者这诡异的古道本身还会出现什么变故,停留,意味着等死。
他看向前方,古道的尽头依旧隐没在翻滚的灰雾之中。
但那灰雾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一些,隐约能感觉到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气息从彼端传来。
希望,或许就在前方。
四人相互搀扶着,拖着残破之躯,再次踏上了这条由法则编织的求生之路。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维持与古道法则的共鸣需要消耗所剩无几的心神和灵力。
伤口的疼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的意志。
古道两侧的虚空依旧光怪陆离,破碎的神魔印记如同走马灯般闪现。
但此刻,四人已无心去感悟这些万古的悲欢与秘密,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对抗自身的伤痛和维持行走。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终于,前方的灰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稀薄程度,隐约可见其后并非无尽的黑暗。
而是一种朦胧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到的,扭曲而宏大的景象!
那似乎是一片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破碎大陆?
或者是一座无法形容其巨大的宫殿的残骸?
景象太过模糊,难以分辨。
而他们脚下的法则古道,也在此地到了尽头。
古道的终端,并非连接着对岸,而是延伸进入了一片更加复杂,更加不稳定的法则乱流区域。
那里五彩斑斓的能量如同沸水般翻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路的尽头,是一片绝地。
一股绝望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走到这里,难道依旧是死路?
“不……不对……”
芒古巫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扭曲的宏大景象,嘴唇哆嗦着。
“那不是绝地那是‘门’!是通往古道真正起点的大门!古籍中记载‘古道横跨裂谷,其门自隐,非缘者不可见,非力者不可开’!”
“门?”
林尘凝神望去,混沌灵觉艰难地穿透那层稀薄的灰雾和扭曲的法则,仔细感知。
渐渐地,他看清了!
那片扭曲的宏大景象,并非实体。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种破碎法则强行糅合、压缩而成的空间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一片极致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而漩涡的边缘,则是不稳定到了极点的法则风暴,刚才看到的五彩斑斓的能量,正是风暴的外在显化!
这扇“门”,本身就蕴含着足以撕碎天品强者的恐怖力量!
如何通过?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之际,林尘怀中的源核,以及他掌心的灰色印记,再次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是一种强烈的“渴望”与“吸引”。
仿佛那扇混乱的门后,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地呼唤着它们。
与此同时,林尘那沉寂了许久的“星神之泪”,也自发地散发出温润的星光。
与那扇门边缘某种相对温和的星辰法则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三种与他休戚相关的力量,同时指向那扇绝境之门。
林尘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
难道通过这扇门的关键,就在于他身上的源核、印记和泪滴?
它们分别代表了“吞噬”、“未知”与“星辰”的力量。
而这扇门正是由各种混乱法则构成,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稳定通道,安全通过?
他回想起新型猎犬最后的话——“坐标确认”。
它们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身怀源核和印记的自己。
它们想“净化”自己,是否也因为自己就是那个能打开这扇门,或者说,能影响门后某种平衡的“钥匙”?
思绪电转间,林尘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身旁仅存的三位同伴,声音沙哑却坚定:
“这扇门,或许只有我能尝试打开,你们退后,如果我失败……”
“没有如果。”冰爵打断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狂暴的法则风暴,“一起。”
青禾也坚定地站在他身侧,星光虽然微弱,却毫无退缩之意:
“我们走到这里,不是为了在最后一步放弃。”
芒古巫祝挣扎着站直身体,抚摸着怀中那根已然失去光泽的传承骨杖,嘶哑道:
“祖神的意志指引我们至此,老朽愿随行者大人,同往!”
看着同伴们决绝的眼神,林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散了部分身体的冰冷与剧痛。
他不再多言,重重点头。
他上前几步,走到古道与那法则风暴的交界处。
狂暴的能量乱流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
他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首先,他引动了“星神之泪”的力量。
温润的星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并非冲向风暴。
而是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接触、安抚着门边缘那些相对温和的星辰法则碎片。
奇迹般地,那些躁动的星辰碎片在感受到同源的气息后,竟然稍稍平复了下来,在狂暴的风暴中开辟出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紧接着,他催动了掌心的灰色印记。
那印记灼热发亮,一股冰冷、漠然、带着吞噬万物气息的意念扩散而出。
这一次,林尘没有抗拒这股意念,而是尝试着引导它,如同盾牌般,挡向了那些充满毁灭与死寂属性的法则乱流。
那些混乱的法则在接触到这股“吞噬”意境时,竟如同遇到了更高层级的存在,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退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源核!
他不再压制胸腔内那沉寂的源核,反而以自身残存的混沌灵力为引,以那丝世界衍化的灵光为核心,主动去激活它。
“嗡!”
源核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星辰源液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混沌气流,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
这股气流并非爆发,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而出,与灰色印记的“吞噬”意境,星神之泪的“星辰”之力,巧妙地交织在一起!
三种力量,在林尘的引导下,达到了一种微妙的,临时的平衡。
形成了一道三色流转,看似脆弱却蕴含着某种至高法则的光晕,将林尘笼罩。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混沌生灭。
“就是现在!跟我冲!”
他发出一声低吼,不再犹豫,顶着那三色光晕,一步踏入了那狂暴的法则风暴之中。
青禾、冰爵、芒古紧随其后,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冲入了风暴。
预想中的毁灭并未立刻降临。
那三色光晕仿佛一个万法不侵的领域。
所过之处,狂暴的法则乱流竟如同摩西分海般,主动向两侧排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扭曲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就是那漩涡中心的极致黑暗。
四人沿着这短暂的通道,拼命向前冲刺。
身后,被排开的法则乱流疯狂地合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快!再快一点!
林尘能感觉到,维持这三种力量的平衡极其艰难,他的精神力在以恐怖的速度消耗。
源核输出的混沌气流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光晕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眼看那黑暗的入口就在眼前——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笼罩他们的三色光晕,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迫的压力,如同玻璃般出现了裂痕。
一股毁灭性的法则风暴瞬间从裂缝中渗透进来,如同无数把刮骨钢刀,切割向四人。
“不!”
林尘目眦欲裂,拼尽最后的力量,将混沌灵力疯狂注入光晕,试图弥补裂缝。
冰爵和青禾也同时爆发,寒气与星光猛地向外扩张,强行抵挡那渗透进来的风暴。
芒古巫祝则举起骨杖,口中吟唱着最后的、破碎的星文祷言,一股微弱的、源自血脉的星辰愿力融入光晕。
在四人合力之下,那裂缝堪堪被稳住。
而他们也借着这股对冲的力量,如同四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猛地撞入了那漩涡中心的极致黑暗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被黑暗吞噬的下一秒——
“轰隆!!!”
整个法则通道彻底崩溃,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了一切,将古道尽头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虚无。
葬神大裂谷之上,只余下永恒的死寂与混乱。
而林尘四人,则感觉仿佛坠入了一条光怪陆离,没有尽头的隧道。
无数的画面、声音、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们的意识,最终,一切归于沉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