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林脸色巨变,双腿疯狂打颤,几乎站立不住,是,是谢桑年,居然是谢桑年!
他穿一身夏布裁制的白衣,墨发以白色丝带扎起,露出轮廓线条明晰的一张脸。
他五官优越,毫无缺点,皮肤白净,目光坚定,和以前所有时候一样,神色冰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是谢桑年无疑。
“你……你是人还是鬼?”谢青林哆哆嗦嗦道,声音都在发抖。
他看看太阳,又看看谢桑年,人死了,化为厉鬼,是不能出现在太阳底下的,为何谢桑年可以?
不仅谢青林害怕,在场所有人都害怕。
在传闻里,谢桑年已经跳河自尽,此事传得书院人尽皆知,为何他现在出现在此处?
阳光直直照耀在他身上,他一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很像是活人。
「如果不是活人,那他就是超级厉害的厉鬼,才能抵挡阳光直射!」谢青林如此想着,「他来找我索命?」
谢青林真的站不住了,要往地上跌去,韩千山一把捞住他,沉声道:“站好!”
又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若他活着,不必害怕,恐惧会让你自曝其短。如果他是鬼,更不必害怕,他活着时,不是你的对手,死了更不是!”
沉冷的语气中,暗含警告之意,让谢青林别露馅,谢青林听明白了,咬牙强行站稳。
同时心里也因为韩千山的话语,有了一点力量,是的,谢桑年有状元之才又如何?
生前还不是被他压制得死死的,甚至断了一条腿?现在即便成为厉鬼,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谢青林想起三天前客栈里的事情,心中还是恐惧。
谢桑年稳坐轮椅之上,没有回答谢青林的话语,骆潇站在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一步一步往前,直到在一众夫子和学子面前,站定。
众人心中都有些惴惴,竟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院长目光往周围逡巡一圈,青天白日的,他们有这么多人,书院又是正气与少年气最浓烈的地方,即便有鬼魂,肯定也伤害不了他们任何。
他朝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胆子大的学生上前,想要摸摸谢桑年的脸,确定他是否有温度,是人还是鬼!
骆潇一把拍开他的手:“洗手了吗?就往人家脸上摸,礼数呢?”
那人本就在恐惧中,当下直接被吓一大跳,迅速往后撤。
骆潇道:“三日前,谢桑年去河边散步,恰好有人不久前断腿,承受不住这等悲伤,投河自尽了。巧合的是,那天谢桑年的事情正闹得沸沸扬扬,所以都误以为那个人是谢桑年,其实谢桑年一直活着。”
众人松了口气,所以眼前的谢桑年是活人,他们心中的恐惧散了。
唯有谢青林,简直面无人色,如果谢桑年没死,那他三天前在客栈里经历的又是什么?
他写下的忏悔契,又是给谁看的?
既然不是鬼魂,大家都不怕了,院长呵斥:“谢桑年,既然你没死,就该回家好好过日子!
“你已经被赶出书院了,今日还携女眷来书院干什么?书院这等读书圣地,岂是你这等品行败坏之人,以及女眷可随意靠近的?!”
一句话,既骂了谢桑年,还骂了女人。
骆潇讥诮道:“院长此言差矣,书院女人进不得吗?若不是您母亲生了您,您哪能进入书院呢?”
院长没想到骆潇会还嘴,而且还骂得这么难听。读书人走到哪里都受敬重的,更何况他还是院长!
这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谢桑年居然和这种女人混在一起?丢人现眼!
院长气得脸红脖子粗,似要骂人。
骆潇抢先一步道:“院长看见谢桑年出现在这里,情绪这般激动,莫非是担心韩千山去弘文书院的名额,会被谢桑年抢了去?因为这个名额,本该是属于谢桑年的?”
院长瞪直了眼睛,简直要气急败坏:“你,你胡说什么!是谢桑年行窃,自绝生路,没有资格去往弘文书院读书!”
谢桑年接了他的话:“我并未行窃,不过是有人蓄意栽赃而已。”
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仿若冰凌子直插地面,语调不高,却人人听得清楚。
谢桑年伸出手,修长的两指之间夹着一纸信封,浅黄色的。
「这是我装忏悔契的信封!」谢青林瞳孔剧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几乎无法呼吸。
谢桑年道:“谢青林,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么?”
“刷”的一下,所有人顿时看向谢青林。
谢青林急忙摇头摆手:“我,我……和我没有关系!”
谢桑年清冷的声音截断他:“你以为我死了,害怕我化为厉鬼缠着你,故而你写下这纸忏悔契,并将它供奉在城北寺庙里,寺庙僧人可作证。
“而这纸忏悔契中,写下了你对我犯下的种种恶行,包括污蔑我行窃,再引导我父亲将我腿打断,害我被赶出书院,失去参加秋闱的资格。”
谢青林跌坐在地上,脸色灰败,哪怕已经心虚到极致,却还是不肯承认。
一旦承认,他一生就完了,有污点的人怎么参加科举考试?
“你血口喷人!一定是你找人模仿我的字迹,写下这纸忏悔契,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对,就是这样!
谢青林为自己紧急之下想到的理由,感到满意。
“你本来就聪慧,写得一手好字,说不定这纸忏悔契就是你自己写的!
“虽然我这两日的确去过城北寺庙,但那是,那是为了给韩兄祈福,希望他去了弘文书院之后,可以早日高中!
“再说了,我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害你!你是不是收买了寺庙僧人,想要污蔑我?给你自己恢复清白!?”
谢青林越说越自信,但是看谢桑年毫无表情变化的脸,他心里又开始打鼓。
似乎有什么人,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他们面前,众人才注意到,是平日里负责书院修剪草木花枝、打扫院落的老头儿。
那老头给院长、夫子等人施了一礼,说道:“我亲眼看见,是谢青林公子将韩公子的玉佩和银袋子,放入谢桑年枕头下的。
“也是谢青林公子,将谢桑年父亲悄悄带入书院,引到学堂门外的。”
谢桑年目光如刃,直刺谢青林:“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青林如遭雷击,心神大乱,下意识看向韩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