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年反握住她的手腕,纤长有力的手指几乎陷入她的肉里,骆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昏死在墙角下的谢依宁。
骆潇急切道:“何老板,能否请您的人,帮我把他们兄妹扶起来,送去医馆?他们受伤严重,必须尽快就医!”
又道:“承诺您的新菜,我一定不会食言的,等他们安顿好了,我就给您做!”
何裕兴出门着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并未带婆子一起来。
但当下情况,也由不得他们顾虑太多,恐耽误下去,谢依宁伤势更严重,只好叫小厮把她背起,直接送往医馆。
谢桑年虽然还有意识,但他腿骨断裂,而且还是原先就瘸掉的那只右腿。
骆潇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他的右腿根本无法使力,更遑论走路?
何裕兴让另外一个小厮来背他。
谢桑年忽然攥紧骆潇的手,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看,那眼神骆潇读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手骨要被他抓疼。
也许,他是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
记得她刚穿来那会儿,碰他一下都要被他甩开。
现在虽然可以和他触碰了,但都是在情况紧急,彼此下意识反应之下进行的。
不过现在也是特殊情况啊。
他要是不允许别人触碰,那真是没有办法了,她也背不动他。
“……背他会伤到腿脚,附近医馆距离远吗?能否请这位大哥帮忙去医馆,借一副担架过来,把他抬过去?”骆潇试探着说道。
何裕兴想了想,把人背起来的时候是要用手勾住人家大腿的,确实会动到腿脚。
这少年伤得厉害,恐怕不适合背着去医馆,他当即叫小厮去医馆借担架和人来,两人合力一前一后把谢桑年抬到医馆去。
谢桑年浑身湿透,整个人像是浸泡在血汗当中,他躺下的时候露出脚踝来,骆潇才看见顺着他腿流下来的血迹。
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眼睑微微垂下去,长长的睫毛细细地颤抖着,像是要昏死过去,但不知道他为何一直强忍着,一下一下攥紧骆潇的手,哪怕忍到极致了,也强行逼迫自己别晕过去。
然而,去了附近的医馆,大夫查看他的伤势之后直摇头:“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伤势很严重,我治不了,你们去城北找周大夫。”
何裕兴道:“确实,整个云江县,医术最出众的便是周大夫,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于是又让小厮把谢桑年抬出去,何裕兴让人去准备马车,这里去城北有点远。
谢依宁被留下来,由这里的大夫救治。
谢桑年和骆潇则乘坐马车去往城北,在路上的时候,谢桑年处在半昏迷状态。
骆潇猜测应该是失血过多让他眩晕昏迷,身上的剧痛又让他无法彻底昏死过去。
一路上,他没抬眸看她一眼,但始终紧紧攥着她的手,没一点多余肉脂的手背上冒出一根一根青筋。
周大夫的医馆名为杏林堂,医馆很大,不过装修非常简单,踏入门槛就嗅到浓郁的药香味,而且门口还排了长队,无数人等着看病。
何裕兴挤进去,和药童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个急症患者,能否请周大夫通融一下,率先给他看诊?恐耽误下去,患者会失去性命。”
药童视线越过人群往外看来,说道:“周大夫一早就出门给重症病人看诊去了,这会儿不在医馆,今日坐堂的是陈大夫,你们把人带进来,先叫陈大夫看看。”
陈大夫是杏林堂的二把手,小痛小病都是他在接待、诊治。
何裕兴把谢桑年在前面一家医馆,被拒绝治疗的情况和药童说了,药童也觉得棘手,又往外看了眼天色。
“按说这个时辰,周大夫应该回来了,但我记得他昨晚说过,若今早看诊完毕时间还早,便去山上采一味药,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骆潇在旁边,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低头看向担架上的谢桑年,想起前世的他,其实最终没能重新回到书院去,也没能经过科考入仕。
他入仕的时候,就是个瘸子,始终坐在轮椅上,除了被骂奸相之外,背地里别人还称呼他瘸子丞相。
……哪怕她改变了谢依宁和柴守义之间的结果,还是没能阻止谢依宁“离家出走”,所以她现在也无法更改谢桑年终究会成为瘸子的事情吗?
明明在此之前,谢桑年的腿脚,有治疗好的机会的。
不!谢依宁虽然被“离家出走”,但现在结果是好的!她没有彻底失去踪迹,往后谢桑年也不用倾其一生去寻找她。
现在谢桑年的运气虽然差了点,但好事多磨,深吸口气,骆潇挣开谢桑年的手,走到药童面前去。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叫你家周大夫医术精进,劳烦小哥帮忙去喊他回来,否则他将失去如此重要的机会。”
药童:“……”
哪里来的姑娘,说话这么张狂?
陈大夫也朝她看过来,方才何裕兴和药童的话,他听到了,便道:“先把人抬进来我瞧瞧。”
何裕兴立即招手,他的人便把谢桑年抬进来。
陈大夫起身,卷起他的裤脚,摸他的腿骨,眉头越拧越紧:“……断了,就算周大夫回来,也治不了。”
骆潇却斩钉截铁道:“周大夫不在此,你不能代替他下定论。”
她是妇产科医生,她相信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既然大家都推崇周大夫,那这位周大夫一定有过人之处。
她想到了某种治疗方式,但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需要一个更加厉害的大夫来试试看。
如果那位周大夫也摇头,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亲自上了。
总比任由谢桑年直接瘸腿一辈子更好。
陈大夫多看了骆潇一眼,恐怕她不见到周大夫不死心,便叫另外一个药童来:“去把周大夫找回来,不在王家的话就去山上找他。”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医馆的病人基本散去,骆潇才看到一青衣男子快步赶来。
期间,她给谢桑年处理了肩膀以及其他地方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
何裕兴的醉仙楼还有事,也先走了。
唯有骆潇和小厮守在这里,她看到周大夫,有些意外。
周大夫竟然很年轻,眉目生得清隽,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
他袍角沾了泥土,脸上有薄汗,脸颊微红,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
不需要骆潇说什么,他便看到担架上的谢桑年。他虚弱得厉害,依旧处在半昏迷状态。
谢桑年的裤脚没有放下去,周大夫直接蹲在担架旁边给他查看。
陈大夫起身过来说:“我方才与他们说腿骨断了,治不了,他们不信,非要你来看。”
周大夫抿紧嘴唇,脸色不好,为难地看向骆潇:……他先前腿骨受过伤,没及时处理,骨头长歪了,现在又断掉……”
陈大夫哼了一声,挑眉看向骆潇。
骆潇道:“周大夫,有没有可能,现在断掉了反而更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