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横躺着一个少女,她手脚被绑着,因为长时间挣扎,发丝散乱,黏着汗水贴在脸上,嘴巴里塞着布条,无法说话。
但是妈妈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时,眸中还是出现了一抹惊艳之色。
少女眼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妩媚又勾人,但是眼眸清澈,眼神倔强,如此反差,简直上等美貌。
从皮肤可看出,是个乡下姑娘,长时间日晒没有保养,不过没有关系,进入揽月阁养个一两年,人长开了,皮肤也细腻白嫩了。
她看着年龄还小,还来得及。
“把她嘴里的布条拿开。”揽月阁妈妈说道。
有人上前,把谢依宁嘴里的布条拿开了,妈妈看到她饱满的唇形,非常满意,一张脸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来日必定是揽月阁的摇钱树,妈妈眼里见了笑意。
谢依宁在粗粗喘气,她先是被迷晕,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想要挣扎逃跑,手脚却被绑住,想要呼叫,嘴巴却被塞了布条。
她尝试用脑袋或者双脚去撞击马车,但是她制造出的声音一直被马车行走声音掩盖。
况且就算有人听出了不对劲儿,也无人会冒险来搭救她,谢依宁从最初的恐惧,到愤怒,再到现在的绝望。
“是个美人坯子,不过年龄小,还需要养两年才能赚钱,你开个价格?”妈妈转身去看谢德丰,说道。
谢德丰正要开口,谢依宁嘶吼出声:“你还是个父亲吗?我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从小没教养我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卖了我,你要遭天打雷劈!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眼泪飚了出来!
红杏姐姐来了,家里的日子在变好,哥哥有望治好瘸腿,就连谢德丰都被红杏姐姐制 服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她会落到这种下场?
她好愤怒,好恨!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她看村子里其他女孩——哪怕父母爱儿子,比爱女儿多一点,但是那些父母至少也是爱女儿的啊!
而她的父亲根本不做人!
她怕自己再不骂,以后就彻底没机会骂了,她好不甘心!
她是不是天生命贱啊,好日子近在眼前,她却被亲生父亲掳出来卖掉!
现在哥哥一定还不知晓她在哪里吧?
她被卖了,此生都无法再见到哥哥了,他一个人怎么办?
谢依宁泪流满面。
谢德丰将她从马车上揪起来:“我天打雷劈?你辱骂父亲就不天打雷劈了?哭丧什么?进了揽月阁,你便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华裳美服!正因为我是你爹,我才给你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他大力把谢依宁拖到马车外,谄笑着对妈妈说:“我这女儿生得好看,以后一定可以成为揽月阁的摇钱树,我开三百两银子,应该不多吧?”
妈妈要还价。
谢依宁再次唾骂出声:“你丧尽天良,不配做我的父亲!”
谢德丰一巴掌扇了过来。
妈妈上前安抚她,还假意斥责谢德丰:“你把孩子的脸打坏了怎么办?三百两银子……”
她的话语被截断,谢桑年和骆潇从门外闯了进来,谢桑年眸光凛冽,声若寒冰:“不卖!”
院子的气氛凝滞一瞬,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谢桑年和骆潇身上。
都不由得眼睛一亮,今天揽月阁真是热闹啊,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好看。
妈妈原本觉得谢依宁已经足够好看了,结果发现,来的儿郎比她还好看,一张脸漂亮至极,却又凛冽如寒风,叫人不敢逼视。
小小少年,竟有这样的气势!但是看穿着,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且还瘸腿……
“哥?红杏姐姐?”谢依宁看到他们,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桑年和骆潇快步来到马车前面,谢桑年直视妈妈的眼睛:“我不卖妹妹。今日多有打扰,现在我便把人带走。”
方才他和骆潇在外面听见了,谢德丰还没拿到揽月阁的银子,卖身契还没签下,他可以直接把人带走。
妈妈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谢德丰,昂起下巴冷哼一声。
意思很明显:你得给我个交代,不能这样戏耍我!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看上谢依宁了,认定谢依宁会是摇钱树,不会轻易把人放走,让谢德丰自己去解决。
谢德丰立即拦在谢桑年和骆潇面前:“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我说要卖了谢依宁,那就必须卖她,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谢桑年不理他,甚至懒得和他说一个字,直接上前解开谢依宁手脚的绳子。
谢德丰对妈妈指着骆潇和谢桑年道:“她是我娘子,他是我儿子,他们本来已经和我说好,把谢依宁卖了,改善家里的生活,事到临头,他们却来阻止我!
“一定是他们和其他地方谈好价格,要来撬走揽月阁的生意,请妈妈安排人手,把他们打出去!”
这是把谢桑年和骆潇赶走,强行把谢依宁卖入揽月阁的借口。
妈妈也知道这是借口,但她愿意用,她想要摇钱树,当即挥挥手,便有七八个打手拿着棍子冲了出来。
“既然说了把人卖入我揽月阁,便不能卖到其他地方去,抢我揽月阁的生意!”妈妈声色凌厉。
骆潇和谢桑年刚刚把谢依宁手脚的绳子解开,她身上全是挣扎的伤痕,触目惊心。
听了妈妈的话,他们仨心里都是一惊,显然这是要来强硬的了。
骆潇立即转身,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妈妈,我们和醉仙楼的何东家是好友,红烧肉那道菜便是我卖给醉仙楼的。
“何东家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家妹子这件事咱们能不能好好商量?您一大清早就起来办事的劳苦费,我出,您看可以吗?”
劳苦费才多少银子?妈妈看他们穿着,根本不像是能和何裕兴做好友的样子,认为他们在欺骗。
“只要你们能躲开我的人,把这丫头带出这个院子,我便坐下来和你们好好商量。”妈妈说道。
这是没得商量的意思。
谢德丰道:“我是这丫头的父亲,妈妈可以直接和我签卖身契!”
妈妈掏出卖身契。
谢桑年先谢德丰一步,夺过卖身契。
回身,将谢依宁从马车上背起,便往院子外面走,无声而强势。
众人手持木棍定定看着,直到妈妈皱起眉头,他们才立即上前。
骆潇护在谢桑年和谢依宁身后,拦住那些围拢上来的护院。
然而,拦住一个却拦不住第二个,谢桑年被打了,却脚步不停。
忽然,谢德丰抢过护院手中棍子,发了狠地打在谢桑年瘸腿上,除了砰的闷响之外,还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骆潇刚推开一个护院,闻声回身,眼睁睁看着谢桑年跌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