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沈怀安听了福嬷嬷的话,的确满脸急切,还有恼怒之色,要带着人闯进来阻止骆潇。
结果听到了骆潇的话。
沈怀安:“无稽之谈,我要探望自己的妻,有何不可?”
他依旧要闯进去。
谢桑年则拿着契书,站在门口处,拦住了他。
沈怀安看他身子清瘦单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要将他拎开。
谢桑年森寒阴冷的眼眸,朝他看过去。
“尊夫人昨天傍晚摔了一跤,便开始发动,一直熬到现在,孩子没能出生,甚至还见了血,大夫已经束手无策。”
谢桑年声音冰冷,没有情绪起伏。
沈怀安的手,顿在半空,胸膛剧烈起伏,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谢桑年寸步不让。
“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夫已经放弃医治尊夫人。就连你们请来的两位接生婆,也已经彻底放弃为尊夫人接生。都在等她咽气,带着孩子一起死去。”
沈怀安的眉头拧起来,眼底有怒火。
谢桑年像是没察觉到,继续说:“如果我们不出手,尊夫人和腹中胎儿必死无疑。但是我们出手了,尊夫人与孩子,便有了一线生机。
“若你此时闯进去,阻止我的家人为尊夫人破腹取子,尊夫人最终一尸两命,便是你害的。”
说到这里,谢桑年特意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我听说尊夫人胎儿过大,才无法顺利生产,是谁故意让她把胎儿养得这么大的?
“是谁蓄意叫她难产的?你此时进去阻止,切断夫人和孩子最后一线生机,那么,背后那个想要害死夫人与孩子的人,便是你。”
沈怀安闻言,瞳孔剧缩,目光犀利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人看,心头一阵颤抖——难道这少年人知晓些什么?
他的后背蓦地出了一层汗水。
不可能的,这个少年人陌生得很。
这里是云江县,眼前少年从未和骆家或者沈家有任何交集,不可能知晓些什么。
“真正深爱自己夫人的男子,真正想让夫人与孩子都平安的男子,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线生机,也会牢牢抓住。公子,你会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的,对吗?”谢桑年问,将契书送到他的面前。
沈怀安看着他,视线滑到契书上面,眼神慢慢变得一片幽深。
契书上写得很明白了,即便骆静姝破腹取子,也很危险,真的是九死一生。
这份契书的存在,目的是在骆静姝和孩子死了之后,骆家和沈家不能追问骆潇的责任而已。
沈怀安长这么大,别说没见过有人破腹取子,便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试问一个产妇,肚子被破开了,如何能够不鲜血流尽而死?
疼都要疼死了。
骆静姝活不下来的!
他如此笃定着,后背的冷汗慢慢散尽,有点冷,但他忍住了,没打寒颤。
至于眼前的契书,摁下自己的手印又如何?
即便骆静姝死了,也无人会追责到他的头上,他只是一个为了抓住妻儿的性命,而不得不赌一把的夫君啊。
至于那个骆潇,以及眼前的少年——如果他们只是古道热肠,见到骆静姝即将难产而死,出手救一把,事后放他们离开,也没什么不可以。
若是岳父岳母怪罪下来,他再将这两人推出来,也并无不可。
短短时间里,沈怀安脑子里就转过了无数想法,他深吸一口气,道:“既是一线生机,我自然要搏一把!”
他抿唇,满脸痛苦之色:“只是得知夫人在里边难产,我心急如焚,接下来她又要受那么多苦,我于心不忍……”
他落下眼泪来,身后的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谢桑年不语,只是把契书和印泥一起,往前递了递,沈怀安将手指摁在契书上。
“为何里边没有声音?是不是夫人不行了?我必须进去看看。”沈怀安说着,又要往里边闯。
但是被身后的小厮拉住了,福嬷嬷和婆子拦在他的面前,苦口婆心地劝他,产房是脏污之地,男儿不要进去的好,免得沾染了晦气。
沈怀安无法甩开他们,闯不进去,就在外边痛哭流涕。
还朝里边喊着:“静姝,你一定要撑过来,我在外头等你,我还盼着我们一家三口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谢桑年立在门边,垂眸看着手中的契书,回想方才骆潇从里屋喊出来的话,再看沈怀安现在的模样,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所谓夫妻同床共枕、恩爱无双,竟也如此令人齿寒么?
等待是一场煎熬,如同一场凌迟,刀子在心上一次一次刮过,都焦急地期待着自己想要的结果。
沈怀安在屋子外头走来走去,神色焦灼不安,双手不时绞在一起。
屋子里竟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按理说刀子划开肚子是很疼很疼的,把孩子取出来也很疼,为什么骆静姝一点声响也没有?
谢桑年看着地上的影子,一点一点缩短,正午将近。
先前骆潇说的,去吃午饭,然后去醉仙楼,没能成行,不知道最终能否按时抵达。
耳边既喧嚣又安静,能够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
阳光落在叶片上,反射出阵阵光芒。
屋子里忽然传来“哇”的一声啼哭,仿佛积蓄了所有力气,瞬息之间迸发出来,有种“石破天惊”之感,叫屋外众人都愣在原地。
那是一声嘹亮的,孩子呱呱坠地的声音。
几乎就在这一刻,沈怀安下意识朝福嬷嬷看去,福嬷嬷也下意识看向他,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居然生了!
破腹取子,居然成功了!
沈怀安顾不得其他,要进去查看情况,孩子出生了,那骆静姝是不是死了?
然而,骆潇嘶哑而冰冷的声音传出来:“外头脏污多,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像是命令。
这里不是无菌室,更应该避免旁人带入更多病菌进来。骆静姝所有伤口,依旧裸露在外,大意不得。
最可怕的是,她先前的猜测成真了。
先前胎头将子宫下段压迫得极度扩张、变薄,虽然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孩子取出,但在这个过程中,薄如纸张的子宫下段,还是破裂了。
缝补,还是直接切除?
修补的话,风险极高,而且有二次破裂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