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脚终究没有落下。
夜玄凌身形猛的一晃，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向苏清漪压了过来。
苏清漪下意识伸手去接，入手一片滚烫。男人的体温高得离谱。
“阿沅……”
一声极轻的呢喃钻进苏清漪的耳朵，是夜玄凌从未有过的语气。
苏清漪心头一跳，职业本能让她立刻扣住了夜玄凌的脉门。
脉象乱如擂鼓，一股阴寒的气息正顺着箭伤，向心脉侵蚀。她撕开夜玄凌肩头的衣料，瞳孔微缩。
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灰色，黑色的血管向四周蔓延开来。伤口中心流出的血，带着一股烂杏仁般的甜腻香气。
“忘忧蛊涎。”
苏清漪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玩意儿她在《毒蛊志》的加密附件里见过，号称古早言情界的生化武器。中蛊者会先高热呓语，然后记忆会逐层清空，七天之内不拔除，就会彻底沦为施蛊者的提线木偶。
刚才那支弩箭，是冲着要把这大靖战神变成个傻子来的。
“苏提举……”小皇帝从阴影里挪出来，脸色苍白，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块鱼符，“摄政王这是……”
“cpU过热，不赶紧物理降温再杀毒，他就得重装系统了。”苏清漪没空解释太细，一把架起比她重得多的男人，“但这毒太阴损，常规抗生素没用，我需要三样东西。”
她语速极快，脑子里的药方像弹幕一样刷过：“百草堂库房最高层那株雪顶灵芝，御药房天字号柜子里的百年朱砂，还有……”
苏清漪顿了顿，目光落在夜玄凌那张即便昏迷也依旧眉峰紧锁的脸上。
最后一位药引，是施蛊者的心头血。
如今这局面，施蛊者大概率是刚才那个已经被炸成灰的太后，或者是那个逃走的修罗面具男。
上哪儿去弄心头血？
“朕去开御药房。”小皇帝突然出声，声音还在抖，但眼神却透着坚定。他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把金灿灿的龙匙，那是掌管天下库房的最高权限，“但是苏清漪，你得想清楚。”
少年天子看了一眼昏迷的摄政王，又看向苏清漪，语气里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冷静：“如今朝堂局势不稳，全靠皇叔压着。他要是忘了过去的事，压不住那群世家老狐狸，大靖会立刻陷入混乱。这后果，你担得起吗？”
“塌了也是高个子顶着，现在不救，他连顶着的命都没了。”
苏清漪没废话，直接掏出银针，封住了夜玄凌心脉周围的几大要穴，试图减缓毒素攻心的速度。
就在这时，一只滚烫的大手，毫无征兆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夜玄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布满红血丝，焦距涣散，却死死盯着苏清怡的脸。
“不用……找施蛊者。”
他声音沙哑，另一只手颤抖着，猛的撕开了自己那已被血浸透的领口。
刺啦一声。
苏清漪的视线凝固在他心口上。那里没有光滑的皮肤，只有一道狰狞的旧疤。
那疤痕的形状很诡异，像一个哨子。那是骨哨的轮廓，与苏清漪在冷宫诏书里看到的图腾，以及她掌心的发绣残片，严丝合缝。
“当年……母妃为了护住还在肚子里的我，生剖心头血饲喂蛊王，才将这忘忧蛊的母虫压制在体内。”夜玄凌喘息粗重，说出每个字都十分费力，“而替她养那只蛊的……是你母亲，药妃的贴身侍女。”
他惨笑一声，眼神决绝：“如今母蛊易主，那东西在你手里起了反应，就说明它认了你。苏清漪……这世上能取心头血救我还不死的，只有你。”
苏清漪脑子里嗡的一声。
怪不得。怪不得这身体是天生的药罐子体质，怪不得刚才鉴亲藤会有反应。原来这不仅是血脉联系，更是上一代人拿命换来的生物锁。
要救他，就要剜自己的心头血？
苏清漪下意识的捂住胸口，那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是个理性的现代人，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随便自残的恋爱脑。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波动异常。】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检测到宿主与高阶生物蛊虫产生共生磁场。现有替代方案：可提取宿主体内因穿越时空异变产生的蛊核作为药引。】
【代价：提取后，系统“物质回收提纯”模块将因核心能源缺失而永久下线。】
苏清漪愣住了。
那个让她在这个落后时代混得风生水起，能把烂草叶子变成青霉素的神级金手指，要没了？
以后没有现成的手术包，没有一键提纯的药剂，甚至连把像样的手术刀都得找铁匠铺手打。
她看了一眼夜玄凌。这男人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呼吸微弱，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也正在一点点失去力气，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挡在身后的阴影里。
“妈的，亏大了。”
苏清漪低骂一声，眼神一沉。钱没了可以再赚，外挂没了可以靠脑子，但这男人要是真成了傻子或者死了，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盟友就彻底断了。
“系统，执行剥离程序！”
【确认指令。剥离开始，痛觉屏蔽系统无法生效，请宿主忍耐。】
下一秒，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从丹田处炸开。
苏清漪闷哼一声，整个人弓成了虾米。那种痛不像外伤，倒像是有人把手伸进她的胃里，硬要把连着神经的脏器拽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喉头一阵腥甜，她剧烈干呕，一枚玻璃珠大小的幽蓝色晶体，被她带着血沫吐在掌心。晶体离体的瞬间，苏清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断开了。
脑海中那个闪烁的蓝色界面，滋啦一声，彻底灰了下去。
只要不死，这波就不亏。
苏清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手脚麻利的将那枚尚带着体温的蛊核扔进了药炉里。
蓝光大盛。
原本翻滚的药液瞬间平静下来，化作一碗澄清如水的药汤。
她捏开夜玄凌的下颌，将药灌了进去。
药液入喉，男人紧皱的眉头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心口的黑气迅速退散。
苏清漪长出了一口气，刚想瘫坐在地，那只手却突然发力，一把将她拽到面前。
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夜玄凌醒了。他眸子里的浑浊已经散去，目光比平时还要锋利，透着清明的寒光。
“你早就知道。”
夜玄凌的声音不再虚弱，反而低沉下来，每个字都透着危险的气息：“你知道你是药妃之女，知道你我之间的血契，甚至知道解药的代价……苏清漪，你这只小狐狸，究竟还藏了多少事？”
“我……”苏清漪刚想张嘴怼回去。
轰——！
窗外漆黑的天幕，突然被一道冲天火光照亮。紧接着传来嘈杂的人声，铜锣声，还有隐约的哭喊声。
那方向……
苏清漪猛地回头，心口一紧。那是京城最繁华的东市，是她的百草堂！
“救命啊！着火了！里面还有孩子！”
风把这凄厉的喊声送进了苏清漪的耳朵。
百草堂后院，住着她收留的几十个流浪孤儿。
“归墟这群疯狗！”
苏清漪眼底瞬间充血，一把甩开夜玄凌的手，抓起桌上的手术刀就往外冲。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
那个刚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男人，此刻竟撑着剑站了起来。伤口的血还在渗，但他眼里却燃起了戾气。
“这次，”夜玄凌咬着牙，身形虽然踉跄，却还是跟了上来，“换本王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