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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寒意尚未从东区湿冷的石板路上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着昨夜魔法激荡后那丝独特的、冰雪消融般的清冽气息,但更浓重的,是煤烟、污水和早起劳作者呼出的白雾混合成的、现实而粗粝的味道。《魔法蒸汽日报》总部那栋不起眼的小楼,此刻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渐渐喧闹起来的街巷中,安静得有些异样。

楼内,没有往日清晨印刷机预热时低沉的嗡鸣,没有油墨与新鲜纸张混合的刺鼻气味,也没有工人们准备分发报纸的匆忙脚步声。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了不安、心虚、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等待着什么爆发的、压抑的躁动。

艾丽莎·温莎踏入报社一楼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股氛围。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浅灰色旅行便装,外罩防尘斗篷,银发束在兜帽下,只露出小半张冰雪雕琢、却比昨日更加苍白、眼下阴影也更重的侧脸。魔力巨大消耗后的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缠绕着她,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昨夜餐桌上,利昂那番关于“羊皮纸成本”的平静诘问,如同最冰冷的毒刺,扎在她内心深处某个原本坚不可摧、如今却悄然出现裂痕的认知壁垒之上。

那番话,她在理智上可以轻易地用“魔法无价”、“真理至上”、“格局不同”来反驳、来蔑视。但不知为何,那简单的“50铜币一张的羊皮纸”与“3铜币一份的报纸”之间的对比,却像一段不受控制的、冰冷的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带来一种奇异的、令她烦躁的、近乎“荒谬”的现实刺痛感。

她强迫自己将这种“荒谬”感压下。她是艾丽莎·温莎,帝国最年轻的大魔法师,斯特劳斯伯爵的继承人,刚刚用一场震撼王都的魔法表演扞卫了魔法的荣光与个人的意志。她今天来这里,是来听取关于昨日“魔法报纸”反响的详细汇报,处理后续事宜,并进一步稳固她对这家报社的掌控。而不是来纠结于那些…属于利昂·霍亨索伦那种狭隘、功利思维范畴的、无关紧要的“成本”问题。

然而,当她走进一楼那间临时整理出来、充作她办公室的房间时,一种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办公室内,主笔编辑、老约翰、汉斯,以及另外几位负责发行、广告、插画等板块的主编或负责人,已经悉数到场。他们垂手肃立,表情恭敬,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恭敬之下,掩饰不住的、细微的紧张、闪躲,甚至…一丝极力压抑的、近乎幸灾乐祸的诡异神色。

而在主笔编辑手中,正捧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与新鲜纸张气息的、今日新刊印的《魔法蒸汽日报》。报纸折叠着,但头版那粗黑醒目的标题,却如同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冰冷地嘲弄着艾丽莎的到来——

【“伟大壮举”还是“昂贵玩笑”?魔法蒸汽日报新任女主人用魔法书写帝国报业史上最“奢华”亏损!】

标题下方,是一行稍小的副标题:

——当50铜币的羊皮纸遇上大魔法师的魔力,价值3铜币的“收藏品”诞生!市民争相购买并非为了阅读,而是“瞻仰”魔法奇迹!传统魔导印刷技术成本优势凸显,魔法印刷陷入“叫好不叫座”尴尬窘境!——

艾丽莎的脚步,在踏入办公室门口的瞬间,骤然停住。

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贯穿,彻彻底底地僵在了原地!兜帽下的阴影,遮挡了她大半张脸,但露出的那截线条完美的下巴,却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死寂的青灰。她紫罗兰色的眼眸,死死地、钉在了那份报纸头版那刺眼的标题上,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里面倒映出的,不再是冰冷平静的湖泊,而是骤然崩裂、沸腾、喷射出足以冻结灵魂也焚毁一切的、冰与火交织的毁灭风暴!

伟大壮举?昂贵玩笑?最奢华亏损?50铜币羊皮纸?3铜币收藏品?叫好不叫座?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她的胸膛,搅动,翻转,将她昨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震撼、所有的宣言与姿态,连同她内心深处那点强撑的、关于“魔法无价”的信念,一起撕扯得支离破碎,曝晒在最赤裸、最功利、也最…残酷的公众目光与商业算计的冰冷天光之下!

这不是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恶毒到极点的…公开处刑!用最市侩、最现实、也最能被普通人理解的“金钱”与“价值”逻辑,将她那场耗费心血、透支魔力、意图彰显魔法至高与个人意志的“壮举”,彻底解构、贬低、踩踏成了一个小丑般的、不计成本的“昂贵玩笑”!将她试图树立的“魔法正统扞卫者”形象,扭曲成了一个不懂经营、挥霍无度、被底下人蒙蔽甚至愚弄的、可悲的“冤大头”!

而且,这篇文章,刊登在她刚刚“接管”、并试图“正名”的《魔法蒸汽日报》上!用的是…她昨日刚刚展示过的、神奇的魔法印刷吗?不!触感不对!气息不对!这是…普通油墨和纸张的味道!是矮人那种“低廉”的魔导印刷技术印出来的!

她猛地抬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那毁灭性的风暴瞬间凝结成最冰冷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锐利寒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冰剑,狠狠刺向办公室内垂手肃立的每一个人!

“这、篇、报、道——”

艾丽莎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嘶哑,干涩,带着一种金属剧烈摩擦般的、令人牙酸的刺耳质感,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滴血,在燃烧着冰冷的怒焰:

“——是、谁、发、表、的?”

她的质问,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混合了极致暴怒、被彻底愚弄的冰冷耻辱、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杀意”的、可怕的平静。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温度骤降至冰点,墙壁和桌面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寒气的冰霜!距离她较近的几个人,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主笔编辑、老约翰、汉斯,以及那几位板块负责人,全都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口。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迎视艾丽莎那冰冷的目光,更没有人敢回答她的问题。只有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和粗重的呼吸声,暴露着他们内心的恐惧与…某种奇怪的、混合了心虚与一丝扭曲快感的复杂情绪。

“我问你们!” 艾丽莎向前踏出一步,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口,“这篇报道!是谁写的?是谁排的版?是谁送去印刷的?是谁允许它发表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威压,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冰蓝色的魔力光华隐隐闪现,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爆发,将眼前这些“阳奉阴违”、“包藏祸心”的叛徒全部冻结、粉碎!

“是…是…” 主笔编辑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惊恐地扫过旁边的老约翰和汉斯,又猛地低下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老约翰和汉斯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仿佛两只将脑袋扎进沙子的鸵鸟。

其他人也同样噤若寒蝉。

沉默。令人窒息的、充满了背叛与阴谋气息的沉默。

艾丽莎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缓缓地、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她看到了恐惧,看到了心虚,看到了闪躲,看到了…一种奇怪的、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般的、沉默的“团结”。

没有人承认。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发表这篇报道的人,就在他们中间。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集体性的、针对她这位新任“女主人”的…“捧杀”!

用最盛大的、最引人瞩目的方式(魔法印刷),将她高高“捧”起,捧到万众瞩目的神坛之上,让她沉浸在力量与荣耀的幻觉中。然后,在她最志得意满、防备最松懈的时刻,用最现实、最致命的方式(商业亏损与公众嘲弄),将她狠狠“杀”下神坛,摔得粉身碎骨,成为整个王都的笑柄!

而执行这场“捧杀”的,就是她以为已经初步掌控、至少表面上已经臣服的…报社内部这些“骨干”!

更让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是,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另一个被自己忽略的、更加致命的事实——

矮人,从来没有真正“暂停”与《魔法蒸汽日报》的合作!

他们只是“暂停”了与“她”艾丽莎·温莎的合作!

昨天,当她拿着《冰晶的箴言》清样,满怀“胜利”的傲慢,准备用魔法印刷来回敬矮人的“封锁”时,矮人那边或许正冷笑着,准备好油墨和纸张,等待着她这边“魔法印刷”的“壮举”完成,然后…立刻用他们那“低廉”的魔导印刷技术,开足马力,印出这篇将她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名为“捧杀”的报道!

矮人从未离开。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用更阴险、更致命的手段,参与了这场针对她的围剿!而报社内部这些叛徒,就是他们最得力的内应和执行者!

而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用一场魔法表演,打破了封锁,赢得了第一回合…

愚蠢!何其愚蠢!

愤怒、耻辱、被愚弄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沸腾、冲撞,几乎要冲破那层名为“理性”的冰冷外壳。但她用更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地压住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帮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不能在这里爆发。不能在这些叛徒面前,露出更多的破绽和失态。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空气带着报社内部特有的、陈旧纸张和油墨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背叛与算计的味道。

然后,她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但若仔细听,便能察觉到那平静之下,仿佛万载玄冰相互摩擦挤压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昨天,我用魔法印刷的报纸……”

她的目光,落在主笔编辑手中那份今日的、嘲讽她的报纸上,又缓缓移开,仿佛那是一件肮脏的、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垃圾:

“……售价,是三个铜币?”

主笔编辑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是…是的,艾丽莎小姐。按照…以往的定价,以及…考虑到您那份报纸的…特殊性,我们…我们决定还是维持三个铜币的售价,让更多市民能够…‘瞻仰’到您的魔法杰作……”

“瞻仰?” 艾丽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很好。那么,成本呢?”

她不再看主笔编辑,目光转向旁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汉斯,那个“老账房”:

“汉斯先生。你是管账的。告诉我,昨天那一万份用‘上等魔法羊皮纸’和我的魔力印刷出来的报纸,每份的成本,折算成铜币,是多少?”

汉斯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几乎要瘫软在地。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 艾丽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命令。

“是…是…” 汉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报出一个数字,“回…回艾丽莎小姐…昨天使用的‘星辉寒霜羊皮纸’,是…是从斯特劳斯伯爵府紧急调拨的库存…属于…属于高阶魔法卷轴专用材料…市面…市面采购价,一张…大约是…四十五到五十五铜币,取中位数…五十铜币……”

“五十铜币。” 艾丽莎缓缓重复,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张纸。”

汉斯继续颤抖着说道:“那桶‘永夜墨水’,是…是掺入了‘星尘粉’和‘冰魄精华’的特制魔法油墨…价值…大约…二十金币…折算到每份报纸的用量…大约…五铜币……”

“印刷过程中,维持魔法阵列稳定,消耗的中阶冰系魔晶石三颗,市价约十五金币…折算…每份报纸…三铜币…”

“其…其他杂项,包括魔力波动对工坊设施的轻微损耗,人工(虽然主要是您亲自施法)的象征性折算…等…每份报纸…再…再加两铜币…”

汉斯报出的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抽在艾丽莎的脸上。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那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火焰在无声地、剧烈地燃烧、崩塌、又重组。

“所以,” 艾丽莎缓缓地,替汉斯做了总结,声音嘶哑,平静,却字字滴血,“一份昨天售价三铜币的《魔法蒸汽日报》,其实际成本,大约是…”

她微微顿了顿,仿佛在用灵魂去称量这个荒谬到极点的数字:

“……五十加五加三加二,等于六十铜币。”

“成本,六十铜币。”

“售价,三铜币。”

“每卖出一份,净亏损,五十七铜币。”

“昨天,印了一万份。”

艾丽莎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看汉斯,也不看任何人,只是投向窗外那灰蒙蒙的、东区的天空,仿佛在看一个无比遥远、又无比清晰的、冰冷的现实:

“所以,昨天一天,《魔法蒸汽日报》因为我的‘伟大壮举’,净亏损……”

她轻轻吐出一个数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重得仿佛能压垮整个帝国:

“……五百七十金罗兰。”

“五百七十金罗兰。” 她再次重复,嘴角那抹扭曲的弧度,似乎带上了一丝近乎“荒谬”的、冰冷的自嘲,“足够在王都上城区,买下一栋带花园和小型魔法工坊的、不错的宅邸。或者,维持一个中等规模的骑士庄园,包括其领地、农奴、护卫,整整一年的开销。或者…购买足以武装一个小型佣兵团的全套精良装备。”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办公室内那些噤若寒蝉的“骨干”身上,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黑暗与…冰冷的洞悉:

“…因为你们,用价值五十铜币一张的‘星辉寒霜羊皮纸’,印了一份只值三个铜币的…‘收藏品’。”

“而且,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甚至,在我为这‘收藏品’耗尽魔力、疲惫不堪地离开之后,你们立刻,就用矮人那‘低廉’的魔导印刷机,印出了这篇…”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主笔编辑手中那份嘲讽她的报纸,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告诉我,我昨天那场‘魔法表演’,是个多么可笑、多么亏损、多么…不懂‘价值’的…‘昂贵玩笑’的…‘精彩’报道。”

“捧得高,摔得狠。”

“你们,干得…真漂亮。”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死寂得如同坟墓。

只有众人那无法抑制的、粗重而恐惧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东区市井的、遥远而模糊的喧嚣。

艾丽莎不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用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完美却毫无生机的神像。苍白的面容上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那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对人性之恶与算计之深的、彻底的洞悉与…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

她看明白了。

从她踏入这栋小楼,宣布“接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利昂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烂摊子,更是一个充满了敌意、算计、和无声反抗的、冰冷的战场。矮人、报社内部的这些“老臣”、甚至…可能还有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无数种“死法”。

而昨天那场“魔法印刷”,与其说是她的“反击”,不如说是…她主动跳进了对方设计好的、最华丽、也最致命的那个陷阱。

用最昂贵的成本,印最不值钱的“面子”。

用最震撼的方式,成就最彻底的“亏损”。

用最高调的“宣言”,换来最广泛的“嘲弄”。

这叫捧杀。

而她,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大魔法师,斯特劳斯伯爵的继承人,温莎家族的天之骄女,财政大臣的亲孙女…竟然,直到此刻,被一纸冰冷的、充满嘲讽的报道和一笔赤裸裸的亏损账目,扇在脸上,才…“看明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冰冷、深入骨髓的耻辱、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对自身“天真”与“傲慢”的、尖锐的刺痛与自省,如同最狂暴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左手腕上,“星霜之誓约”传来恒定而冰凉的触感,那浩瀚的星辰之力,此刻却无法温暖她一丝一毫。

再睁开眼时,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彻底的、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些之前没有的、更加坚硬、也更加…冷酷的东西。

她没有再看那些“骨干”,也没有再追问谁是“内鬼”。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缓缓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

“艾丽莎小姐…” 主笔编辑在她身后,忍不住颤声开口,似乎想解释,或者…求饶。

艾丽莎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恢复了冰冷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地吩咐道:

“今日报纸,照常发行。”

“亏损的账目,单独列支,记在我的个人名下。从今日起,我的‘代管’薪酬,停发。直至填平这笔亏损为止。”

“报社日常运营,一切照旧。该采写的新闻,继续采写。该接的广告,继续接。与矮人那边的印刷合作…也继续。”

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惨白、惊惶、难以置信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毕竟,就像这篇‘精彩’报道里说的……”

“矮人的魔导印刷技术,成本‘优势明显’。”

“而我们《魔法蒸汽日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冷的嘲弄,在死寂的办公室中缓缓回荡:

“……总不能一直做‘亏本’的买卖,不是吗?”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步,走出了这间充满了背叛、算计与冰冷现实气息的办公室。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清晰,稳定,带着那种独特的、冰冷的韵律,渐行渐远。

只留下办公室内,一群面如死灰、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骨干”,面面相觑,冷汗淋漓,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对这位新任女主人那深不可测的冰冷与…难以捉摸的、令人心悸的恐惧。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但她没有爆发,没有清算,甚至…没有追究。

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场“捧杀”,接受了那笔天价亏损,甚至…平静地承认了矮人技术的“优势”。

这比任何暴怒的惩罚,都更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因为这意味着,这位艾丽莎·温莎小姐,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清醒,更加…能忍,也更加…可怕。

接下来的“游戏”,恐怕…会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

窗外的东区,阳光依旧苍白无力。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而对于艾丽莎·温莎而言,一场真正的、冰冷而残酷的、关乎生存、掌控与反击的战争,或许…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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