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11月，北国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凛冽的寒风像一把把无形的刻刀，刮过东北省省会那灰扑扑的街景，也刮得官场上的每一个人心头发紧。
这几天，省委大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原本应该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办公区，此刻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闷。原因无他，省委一把手，齐峰书记，出事了。
说是“出事”，其实也不是什么贪腐落马的丑闻，而是一个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的变动——突然被免职。
消息来得太突然，就像这冬天的暴雪，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就漫天盖地。省委常委会连夜召开，上级组织部的领导亲自到场宣读了任免决定：免去齐峰同志的东北省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用。
紧接着，第三天的新闻大联播就给出了答案：齐峰出任铁道部部长。
这个任命，在外界看来多少有些“明升暗降”或者“平调过渡”的意味。铁道部虽然是实权大部，但在地方上做惯了封疆大吏，手握一方生杀予夺的大权，突然回到部委坐办公室，总归是有些让人唏嘘。
省委大院里，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有人说齐书记是因为在东北的改革步子迈得太大，得罪了人。也有人说这是上级对东北省班子的战略性调整。
然而，在这一片议论纷纷之中，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马志远的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马志远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一件合体的藏青色西装。他手里捏着那份刚刚下发的红头文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眼神深邃，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对老领导离去的伤感，反而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沉稳。
就在齐峰离开后的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马志远办公室的红木地板上。
“笃笃笃。”
“进。”马志远合上文件，抬起头。
推门进来的是杜建林。
杜建林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深黑色的夹克衫，显得干练而精神。
“建林啊，来了。”马志远站起身，亲自给杜建林倒了一杯热茶，“外面冷吧？先暖暖手。”
“谢谢马书记。”杜建林双手接过茶杯，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些。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马志远并没有急着谈工作，而是指了指窗外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感叹道：“落叶归根，四季轮回，这就是规律。齐书记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工作还得继续，省里的盘子还得转。”
杜建林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啊，齐书记在任时，对月亮湖和绿山县开发区支持力度很大。现在他调走了，我真担心后面的政策……”
“担心什么？”马志远打断了他，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建林，你在基层干了这么久，最大的优点是务实，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容易被眼前的表象迷惑。”
杜建林一愣，抬头看向马志远。
马志远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惊天的秘密：“齐书记这一走，表面上看是去了铁道部，但你以为这就完了？”
杜建林屏住了呼吸。
“据我所知，”马志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这次调动，只是一个过渡。铁道部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一个强势的人去整顿。上级这是在给他压担子，也是在积累资历。过不了多久，也就是不能够写的重要会议上，齐书记极大概率会当选进入领导，层，到时候，那可是真正的核心圈子。”
“轰！”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杜建林的脑海中炸开。
进入领导，层？那可是传说中的高位啊！很多太高的部门和职务是根本不能写的，老读者都懂得。
杜建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一直以为齐峰是因为在东北的经济数据上没达标，或者是因为某些人事斗争才被调走的。如果老领导真的有这么强大的背景和未来，那自己之前的担忧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马书记，这……这是真的？”杜建林的声音有些干涩。
马志远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杜建林：“我跟齐书记共事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清楚，他的能量，你更是想象不到。所以，只要你跟着他的路线走，只要你手里有实打实的政绩，天塌不下来。”
那一刻，杜建林看着眼前的马志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要不是老领导亲口所说，他一点儿都不知道齐书记背景这么强大。
同时，他也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马秘书长，绝对不简单。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精准地洞察局势，甚至能接触到这种高层内幕，说明他在这个权力的金字塔中，已经站得很高了。
“好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马志远恢复了常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告诉你，稳住。你在月亮湖市开发区的工作不能停，招商引资、基础设施建设，还要加大力度。不要与市里有任何矛盾发生，你的工作，可能要有变动。”
“是！谢谢马书记指点！”杜建林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没有细问，因为他清楚，领导要是想告诉他就直接说了，未确定之前，领导的性格是轻易不会乱说的。
走出省委大楼时，外面的风依然很大，但杜建林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一丝金色的曙光。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马志远所预料的那样，官场的风向标变了。
随着齐峰的离去，上级很快空降了一位新的省委书记，名叫李德堂。李德堂是个典型的“学院派”官员，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但做事极其讲究原则和程序。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德堂一到任，并没有急于搞大清洗，而是选择了一种稳健的姿态。他需要尽快熟悉省情，更需要在省委班子里找到能够信任和倚重的人。
在这个关键时刻，马志远展现出了极高的政治智慧。省委秘书长升任省委副书记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果然，半个月后，任命下达：马志远升任省委副书记，同时继续兼任省委秘书长一段时间，以确保工作的平稳过渡。
对于李德堂来说，马志远是个“好用”的人。
首先，马志远是土生土长的东北干部，熟悉全省的人脉和情况，能帮他快速上手。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马志远懂得“摆正位置”。
在李德堂面前，马志远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老资格”或者“地头蛇”的架子。他总是把自己摆在一个执行者、参谋者的位置上。李德堂指哪，他就打哪；李德堂没考虑到的细节，他提前补位。
举个小例子，李德堂刚到东北，对冬天的供暖问题不熟悉。马志远就提前安排好了调研路线，把最典型的供暖好的小区和存在问题的老旧小区都筛选出来，并附上了详细的数据报告。这让李德堂在第一次全省民生工作会议上，讲得头头是道，赢得了满堂彩。
李德堂不是傻子，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马志远这是在向他表忠心，也是在展示能力。
“志远同志，”一次汇报工作结束后，李德堂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温和地说，“你在省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以后省委的日常工作，还有一些需要协调的棘手问题，我就多交给你了。放手去干，我支持你。”
“请李书记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给省委拖后腿。”马志远谦逊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