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缕细若发丝、却凝练着纯净金红光泽的心灯火线,如同小心翼翼探索未知领域的触角,轻轻搭在了古老法阵那三处略显黯淡的节点上。
接触的瞬间,吕辉然浑身剧震!
并非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息与能量洪流的冲击!
他仿佛“听”到了大地的脉动,沉重、缓慢,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是地脉之力,是封印法阵运转的基础能源,温暖而包容。但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刺骨的“杂音”也随之涌入——那是从古井中不断渗出的“伤痕戾气”,冰冷、死寂、充满了破灭与终结的意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干扰着地脉之力的纯净流转,也正是导致法阵节点黯淡、线条断裂的元凶。
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法阵中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以一种极其复杂、彼此纠缠又相互制约的方式共存。吕辉然的心火之力探入,就像一滴滚烫的油滴入了冰水混合物中,瞬间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嗡——!
整个地下洞窟的法阵光芒骤然明灭不定!暗银色的线条流速加快,而古井中涌出的灰黑寒气仿佛受到了刺激,猛然一涨,变得更加活跃,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分出数股,顺着法阵的脉络,向着吕辉然心火探入的三个节点反扑而来!
“稳住心神!莫要被戾气带偏!引导地脉,抚平节点!”吕老爷子沉稳的声音及时在吕辉然身后响起,如同定海神针。
吕辉然紧守灵台,识海中心灯火苗稳定燃烧,将涌入的庞杂信息洪流强行梳理、分割。他谨记爷爷的叮嘱,没有选择与反扑的灰黑戾气硬碰硬,而是将心火之力中那份“温养”、“疏导”、“承载”的意蕴催发到极致。
金红色的火线变得更加柔和,仿佛拥有了生命和温度。它们不再仅仅是能量的通道,而是化作了“桥梁”与“润滑剂”。
一方面,火线温和地连接、浸润着那三处黯淡的节点,以心火的温暖与生机,缓慢而坚定地驱散附着在节点上的阴寒滞涩感,修补因戾气侵蚀而变得脆弱的阵法结构。就像用温水化开冻结的关节,让原本运行不畅的法阵之力得以重新流畅通过。
另一方面,火线也小心翼翼地接触、引导着那些顺着法脉络反扑而来的灰黑戾气。不是对抗消磨,而是如同疏导洪水,将这些充满破坏性的力量,沿着法阵预设的、相对安全的循环路径进行引导、分流,减轻其对关键节点的直接冲击,让地脉之力有更多余裕去修复和稳固。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吕辉然感觉自己仿佛在同时操控三根最纤细的绣花针,在沸腾的油锅和冰窖之间穿行绣花,稍有不慎,不仅针会断,手也会被烫伤或冻伤。
他额头的汗水迅速渗出,又瞬间被洞窟中的低温凝成冰珠。脸色时而因心神高度集中而涨红,时而又因对抗阴寒反噬而苍白。手中灯笼的光芒,随着他心力的消耗而微微摇曳,但核心那簇金红火苗却始终稳定,成为他力量的源泉和信心的锚点。
时间在地下洞窟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在吕辉然持续不断的努力下,那三处原本黯淡的节点,终于开始有了变化。暗银色的光芒重新变得明亮、稳定,流转的速度也更加顺畅。心火之力如同细密的丝线,暂时填补了节点结构上的细微裂痕,虽然远谈不上彻底修复,却明显增强了其承载和转化地脉之力的能力。
而反扑的灰黑戾气,在心火之力的疏导下,一部分被引入法阵预设的“泄流”循环,缓慢消磨;另一部分冲击的势头也被明显削弱。
整个法阵的光芒,似乎比之前明亮、稳定了那么一丝丝。古井中涌出的寒气,虽然依旧持续,但那种被“路引”激发后的狂暴活性,似乎得到了些许平复。
“好!有效果!”吕老爷子一直紧盯着法阵变化,此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辉然,慢慢收回心火,不可操之过急!感受法阵新的平衡点,徐徐图之。”
吕辉然心中也略微一松,依言开始小心翼翼地、一缕缕地收回那三缕心火之力。这个过程同样需要耐心,如同解开复杂的绳结,稍快一点就可能前功尽弃。
然而,就在他即将完全收回心火,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古井或法阵,而是……来自他自身识海深处!
那枚一直沉寂的、源自韩冬冰狱冥火本源的“冰狱之种”,之前被心灯火苗压制、包裹,如同被封印的寒核,此刻,却仿佛受到了外界同源戾气的强烈刺激,加之吕辉然心神消耗巨大,竟然猛地一挣!
一股精纯而冰冷的寒意,瞬间突破心火的包裹,在他识海中炸开!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与“吸引”!这共鸣的目标,赫然指向——古井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呼唤着这枚“冰狱之种”!
“噗——!”
吕辉然猝不及防,心神遭受内外夹击,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手中灯笼光芒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那即将收回的心火之力也瞬间紊乱,与法阵的链接变得不稳定起来!
“辉然!”吕老爷子大惊失色,一步上前,手中青铜油灯金焰大放,就要强行介入,切断吕辉然与法阵的联系。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吕辉然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非但没有立刻退缩,反而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强行稳住即将溃散的心神!识海中,心灯火苗疯狂燃烧,不顾消耗,重新将那躁动的“冰狱之种”死死镇压下去!
同时,他借助那瞬间的“共鸣”感应,心火之力不再仅仅局限于修复节点,而是顺着“冰狱之种”传来的那股诡异吸引力,如同闪电般,向着古井深处、那“伤痕”的核心,极其短暂地“窥探”了一瞬!
只是一瞬!
一幅更加破碎、更加古老、也更加恐怖的画面,如同惊鸿一瞥,掠过他的意识——
那并非简单的冰封祭坛……而是一片仿佛宇宙初开、又似万物终焉的混沌冰原!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冰原上沉寂,其中一道最为庞大的阴影轮廓,仿佛与古井下的“伤痕”同源,散发出的“死寂”与“终结”意蕴,让他的灵魂都为之冻结!而在那庞大阴影的“下方”(或者说内部),他仿佛“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被冰封的、温暖的……光?
那光的感觉……竟与他自己的心灯火苗,有某种遥远的、本质上的相似?!
未及细想,更加庞大的、充满恶意的冰冷意志,仿佛被这“窥探”惊醒,从古井深处轰然反扑!
“呃啊——!”
吕辉然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灯笼彻底黯淡,光芒熄灭,只剩下核心那簇火苗微弱跳动。鲜血再次从口鼻中溢出。
“收!”吕老爷子厉喝一声,青铜油灯的光芒彻底将吕辉然笼罩,强行切断了所有与法阵的联系,并一掌拍在他后心,渡入一股温和醇厚的力量,护住其心脉。
古井的躁动缓缓平息,法阵重新归于之前的模样,甚至因为吕辉然先前的努力,似乎还略好了一丝。但吕辉然付出的代价,显然不小。
他瘫倒在地,意识模糊,只觉浑身冰冷刺骨,识海中冰火交织,混乱不堪。最后“窥探”到的那恐怖景象,以及那一点被冰封的“温暖之光”,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快!带他上去!”吕老爷子脸色铁青,一把抱起吕辉然,迅速沿着密道返回。
地上,林晚照和王胖子看到吕辉然昏迷吐血被抱出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苏小青也脸色发白,急忙上前帮忙。
谁也没有注意到,老街之外,那道一直静静矗立在建筑顶端的阴影,此时微微动了一下,手中那枚更古老的“路引”令牌,其上的冰纹,正对着吕家老宅的方向,闪烁着幽微而诡异的光芒。
他轻轻摩挲着令牌,低语随风消散:
“果然……‘火种’的共鸣……比预想的还要强烈。计划,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夜色,愈加深沉。
第六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