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引”令牌在吕辉然心灯火光的压制下依旧疯狂震颤,表面扭曲的冰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与古井中灰黑寒气同频的诡异波动。古井内涌出的气息受到牵引,顿时化作数条凝实的灰黑触手,带着冻结灵魂的刺骨寒意与湮灭一切的死寂意志,猛地向吕辉然卷来!
“哼!”
吕老爷子冷哼一声,手中青铜油灯那豆大的金色火焰骤然明亮数倍,光芒虽不炽烈,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洗礼的醇厚与坚韧。他将油灯向前一递,金色光晕如同水波般荡开,所过之处,灰黑触手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消融声,前端寸寸崩解,攻势为之一缓。
但井中寒气仿佛无穷无尽,更多的灰黑气息喷涌而出,前赴后继。
“辉然,稳住令牌!莫让其与井中戾气彻底勾连!”吕老爷子沉声喝道,同时左手掐诀,凌空虚划,地下法阵那些暗银色的流转线条骤然加速,光芒大放,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屏障,进一步阻隔和削弱井中寒气的扩散。
吕辉然咬紧牙关,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灯笼上。心灯火苗全力催动,纯白与金红交织的光芒不再仅仅是包裹,而是如同无数细密的火焰锁链,深深嵌入令牌内部,灼烧、炼化那些躁动的冰纹,强行切断其与古井的共鸣联系。
滋滋滋……
令牌在火焰中发出尖锐的哀鸣,表面的冰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模糊。但同时,吕辉然也感到一股极其精纯阴寒的反噬之力顺着火焰锁链倒卷而来,直冲他的识海,试图冻结他的心神。
“归墟道蚀……”他心中凛然,这令牌中残留的力量本质,竟与界碑山试炼中的第三劫有几分相似!幸好他亲身经历过那等磨砺,心灯火苗又经过蜕变,对这类力量有了相当的抗性与净化能力。
他紧守灵台,心灯火苗在识海中大放光明,将那股侵入的阴寒死寂之意牢牢挡在核心之外,并一丝丝地将其炼化、驱散。
僵持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令牌的震动终于渐渐减弱,表面的冰纹彻底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普通的、带着冰冷触感的黑色金属牌。而古井中翻涌的灰黑气息,也仿佛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变得平缓了一些,虽然依旧在不断渗出,但攻击性大减,被吕老爷子的油灯光芒和地面法阵牢牢束缚在井口附近。
吕辉然长舒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额角见汗。刚才的对抗看似短暂,实则凶险万分,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好险!”苏小青一直躲在吕老爷子身后,举着“灵枢板”紧张记录,此时才敢出声,看着那安静下来的令牌和暂时被压制住的古井,心有余悸,“这令牌简直就是个遥控炸弹!这井里的东西……能量读数高得吓人,而且性质极其负面!”
翠珠也从她领口探出头,小声道:“坏东西!下面有坏东西!”
吕老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口古井,金色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路引’被暂时压制,但共鸣已经发生。这道‘伤痕’的活性被进一步激发了。我能感觉到,封印的力量在持续流逝,比预想的还要快。”
他走到法阵边缘,仔细观察那些光芒略显黯淡和出现断裂的线条。“‘归寂道’处心积虑,不仅仅是为了定位。他们恐怕是想通过多次‘路引’共鸣,持续冲击、弱化封印,最终一举贯通!”
“爷爷,这封印……还能坚持多久?”吕辉然走到老爷子身边,看着那幽幽的古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可怕气息,沉声问道。
吕老爷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很难说。若无外力持续干扰,或许还能支撑数年甚至十数年。但若‘归寂道’继续用这种方式冲击,或者找到更多、更强的‘路引’……时间可能会大大缩短,短则数月,长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那我们能不能修复或者加强这个封印?”吕辉然看向地面上那复杂玄奥的暗银色法阵。
“难。”吕老爷子叹道,“此阵乃先祖结合地脉与秘传法门所设,很多材料与手法如今已然失传。强行修补,稍有差池,反而可能加速崩溃。除非……”
他目光转向吕辉然,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除非,有性质极高、且与此地地脉及封印本源相合的力量,从内部进行温养与加固。你的‘心灯’,融合了众生愿力与初火真意,温暖、净化、承载,其性质与这封印中和、疏导、镇守的立意,倒有几分相通。只是……”
“只是什么?”吕辉然追问。
“只是这过程同样凶险。”吕老爷子肃容道,“你需要将自身心灯火苗之力,小心翼翼地导入法阵核心,与那古井中渗出的‘伤痕戾气’近距离接触、对抗、疏导。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戾气反噬,污染心灯,甚至伤及本源。而且,这非一日之功,需要持续不断的投入。”
吕辉然看着那口仿佛通往九幽的寒井,又看了看手中光芒温暖坚定的灯笼,没有丝毫犹豫:“爷爷,让我试试。加固封印,争取时间,我们才能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或者找到更好的应对之策。”
苏小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吕辉然坚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快速在“灵枢板”上记录着:“执火者吕辉然,主动提出以自身力量尝试加固上古封印,风险评估……”
吕老爷子深深看了孙儿一眼,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最终,他点了点头:“好!不愧是我吕家的种!不过,此事需准备周全,不可贸然行事。今日先回去,你需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我也要准备一些辅助之物,并仔细推演灵力导入的路径与法门。”
三人再次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古井和光芒流转的法阵,转身沿着来路返回。
回到地面小室,机关合拢,青石板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每个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堂屋内,林晚照和王胖子焦急地等待着,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吕辉然简略说了下面的情况(隐去了最危险的部分),只说要准备加固老宅的风水阵基,可能需要闭关几日。
接下来的两天,吕辉然几乎足不出户,全力调息,将身心状态调整到巅峰。同时,他不断揣摩初火真言的奥义,尝试着将心灯火苗的力量控制得更加精微、更加凝练。
吕老爷子也时常关在房里,翻找着一些古老的笔记和器物,偶尔在院子里对着地面写写画画,推演着什么。
苏小青则变得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守在她租住的小屋里,对着“灵枢板”分析数据,偶尔会向吕辉然请教一些关于“心灯”能量特性的问题,态度认真了许多。
老街似乎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吕辉然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息。
第三天夜里,月上中天。
吕老爷子将吕辉然叫到院中槐树下。老人换了一身干净的旧式短褂,神情严肃。他递给吕辉然三枚小巧的、温润如玉的青色玉符。
“这是‘定神符’,贴身戴好,关键时刻可护你神魂片刻清明。”
“这是‘地脉引符’,能略微增强你与地脉的亲和,方便引导力量。”
“这是‘回光符’,若力有不逮或遇险,捏碎它,可助你瞬间收回心神与力量,但也会对封印造成一次轻微冲击,慎用。”
吕辉然郑重接过,贴身放好。
“记住,”老爷子最后叮嘱,“导力入阵,如履薄冰。以心灯火苗之‘温养’、‘疏导’意为主,对抗、净化次之。你的目标是修补、稳定法阵流转,而非与那‘伤痕戾气’正面冲突。循序渐进,量力而行。”
“我明白,爷爷。”
子时三刻,阴气最重,亦是地脉与封印波动相对活跃之时。
密道再次开启。
这一次,只有吕辉然和吕老爷子两人下去。苏小青被严令留在上面协助林晚照和王胖子警戒。
地下洞窟,寒意依旧。古井静静矗立,灰黑气息缓缓渗出,法阵光芒明灭不定。
吕老爷子在法阵边缘选定了三个特定的节点,让吕辉然盘膝坐下,正对古井。他则手持青铜油灯,站在吕辉然身后一丈之处,为其护法。
“开始吧。”老爷子沉声道。
吕辉然闭目,凝神静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随即,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平放于膝上。心念微动,识海中那簇金红色的心灯火苗缓缓摇曳,分离出三缕极其凝练、如同发丝般纤细的火线。
火线顺着他的经脉流淌,自双手掌心劳宫穴缓缓透出。
在吕老爷子的指引下,这三缕心灯火线,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地面法阵上那三个预先选定的、光芒略显黯淡的节点。
当火线接触到那暗银色流转线条的瞬间——
嗡!
整个法阵似乎轻轻一震!
一股古老、浩瀚、同时混杂着镇封之力与伤痕戾气的复杂气息,顺着火线反向涌来!
加固封印的尝试,正式开始!
而与此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老街之外,某个更高的建筑顶端,一道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正遥遥望着吕家老宅的方向。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与之前那枚“路引”令牌样式相似,却更加古朴、冰纹更加复杂的黑色令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开始了吗……‘心灯’执火者。让我看看,你的火焰,能否温暖这万古的寒殇……”
第六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