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拖着行李箱走进南州机场t2航站楼时,凌晨三点的候机厅只剩零星几个旅客,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股消毒水味,吹得他后颈发僵。他是替公司去邻市送合同的,登机口在最偏僻的21号,路过行李寄存区时,眼角瞥见个红色的东西——是条羊毛围巾,搭在顶层的行李架上,围巾角垂下来,沾着点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小伙子,别碰那围巾!”打扫卫生的张阿姨推着清洁车路过,声音压得极低,“那是去年冬天的‘遗物’,有个叫苏红的女人在这等飞机,结果没赶上,还……还出事了,之后谁碰这围巾,谁就会被她缠上。”
林夕没当回事,他赶的是最早班机,满脑子都是合同的事。可等他在登机口坐下,才发现自己的行李箱拉杆上,竟缠了圈红毛线——和行李架上那条围巾的材质一模一样,线头上还沾着点暗褐色的渣,凑近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像血。
候机厅的广播突然响了,明明是凌晨,却反复播报着“前往上海的mU5732次航班即将登机”,可林夕查了手机,这趟航班去年冬天就取消了,原因是“天气原因”,但当时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其实是有乘客在登机口突发意外,航班才延误,最后取消的。
“你的飞机要飞了,怎么还不走?”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软得像棉花,却带着股冷意。林夕回头,看见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站在登机口旁,手里攥着条红围巾,正是行李架上那条,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沾着水珠,像是刚淋过雨。
“你是……苏红?”林夕的声音发颤。女人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机票?我还没上飞机,我要去上海找我男朋友,他在等我。”她说着突然扑上来,手里的围巾朝着林夕的脖子缠过去,林夕侧身躲开,围巾缠在了座椅扶手上,留下道暗褐色的印子,像血痕。
他抓起行李箱就往安检口跑,身后传来苏红的哭喊:“把机票还我!我要去上海!他说会在机场接我!”跑到安检口,值班的保安老陈拦住他,看见他脸色惨白,又瞥了眼他拉杆上的红毛线,叹了口气:“你碰了苏红的围巾吧?去年冬天她来等飞机,结果男朋友突然说要分手,还把她的机票退了。她在登机口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保洁发现她吊在行李架上,手里还攥着这条围巾,脖子上的勒痕,跟围巾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夕的后背冒冷汗,他想起刚才广播里的航班号,正是苏红当年要坐的那趟。他刚想把红毛线扯下来,就看见安检仪的屏幕上,映出个红色的影子——苏红站在行李寄存区,正对着行李架上的围巾说话,嘴里反复念叨着“机票”“上海”“男朋友”。
当天的航班延误了,林夕只能在候机厅等。他找张阿姨打听苏红的事,张阿姨蹲在清洁车旁,压低声音说:“苏红的男朋友叫李哲,是个飞行员,去年冬天跟她提分手后,就调去了别的航空公司。苏红死前给李哲发了最后条消息,说‘我在机场等你,直到登机’,结果李哲没回,她就……”张阿姨说着抹了把眼泪,“多好的姑娘,就是太傻了。”
林夕掏出手机,搜了“南州机场 苏红”,跳出条去年的旧闻——“女子在机场行李寄存区自杀,疑似因情所困”,下面的评论里,有人说见过苏红,她在登机口等了整整一夜,手里一直攥着张皱巴巴的机票,还有人说,李哲其实早就有了新欢,跟苏红提分手,是为了跟新欢结婚。
天黑的时候,候机厅的灯突然闪了几下,广播又开始播报mU5732次航班的登机通知,这次的声音变成了苏红的,软乎乎的,却带着哭腔:“李哲,我在21号登机口等你,你快来,飞机要飞了……”
林夕顺着声音跑过去,看见苏红站在登机口的玻璃前,手里拿着张泛黄的机票,机票上的名字是“苏红”,日期是去年冬天的那天。她的脖子上缠着红围巾,围巾勒得很紧,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嘴角却还带着笑:“你看,我的机票还在,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李哲不会来了!”林夕大喊着,拿出手机里的旧闻给她看,“他早就有新欢了,他根本不爱你!你别再等了!”
苏红的笑容僵住了,她盯着手机屏幕,眼泪掉了下来,是暗红色的血:“不可能……他说过会等我的,他说会在上海机场接我,给我买我最爱的草莓蛋糕……”她突然抓起围巾,朝着自己的脖子又勒紧了几分,“是不是我不够好?是不是我不该逼他?”
林夕冲上去,想把围巾从她脖子上扯下来,可手指刚碰到围巾,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冷,像是摸到了冰。苏红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手里的机票慢慢变成灰,只剩下那条红围巾,飘在空中,朝着行李寄存区飞去。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苏红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爱过我……”她的影子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候机厅的广播停了,灯也恢复了正常,只有林夕的行李箱拉杆上,还缠着圈红毛线,像个没解开的结。
第二天,林夕在机场的员工休息室找到了李哲——他调走后又被调了回来,现在是地勤人员。林夕把苏红的事告诉了他,还拿出了那条红围巾(他后来在行李架上找到的)。李哲的脸瞬间白了,他抓着围巾,眼泪掉了下来:“我对不起她……当年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她家境不好,我一时懦弱,就跟她提了分手。我以为她会慢慢忘了我,没想到她会……”
李哲说,他其实一直爱着苏红,分手后没跟新欢结婚,反而辞了飞行员的工作,调回南州机场,就是想等苏红回来——他以为苏红会放弃,会开始新的生活,却没想到她会选择自杀。
林夕带着李哲去了21号登机口,李哲拿着红围巾,对着空气哭:“苏红,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提分手,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等……你出来好不好?我带你去上海,给你买草莓蛋糕……”
风从玻璃窗外吹进来,红围巾飘了起来,轻轻落在李哲的肩膀上,像是在安慰他。林夕知道,苏红听见了,她终于等到了那句“对不起”,终于知道了李哲的心意。
后来,林夕每次去南州机场,都会在21号登机口看见李哲,他手里拿着条红围巾,旁边放着盒草莓蛋糕,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林夕的行李箱拉杆上,那圈红毛线一直没拆,阴雨天的时候,毛线会变得湿漉漉的,像沾了眼泪,还能听见一阵软乎乎的声音,像苏红在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他爱过我……”
他也终于明白,苏红的执念从来不是“上飞机”,也不是“去上海”,而是想确认那份被辜负的感情,到底有没有过真心。那条红围巾,不是她的遗物,而是她没说出口的遗憾,是她留在人间,最后一丝对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