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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少女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拒绝,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回应,只是回到了自己的节奏。
她的指尖,纤细而苍白,轻轻点着那空盘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如同叩问虚无的“嗒、嗒”声。
“我再说一遍,趁还能走的时候,离开他。”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话语的内容却带着冰冷的重量。
“这些,这一切...会浪费你的生命。他,如同毒药。”
“毒药”这个词,从她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言。
艾莉丝终于抬起眼,那双通常沉静如湖水的眸子里,此刻映照着窗外的天光与室内的灯火,显得格外清澈。
她平静地看向对方,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
灰白少女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是终于忍受不住的哼笑,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反而带着一种深可见骨的、早已凝固的疲惫。
“早就离开不了了。”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艾莉丝,看向了某个更遥远、更黑暗的所在。
“所以...不想看到你步我的后尘。”
这句话里,罕见地掺杂了一丝情绪,但只像是一粒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艾莉丝沉默了片刻,手中的刀叉在盘子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继续问道。
“他怎么样了?”
“十分安全,”
灰白少女的语气立刻恢复了之前的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点漫不经心。
“去钓个鱼罢了。”
她挪了挪身子,目光开始聚焦在远方。
艾莉丝放下了刀叉,金属与陶器接触发出清脆的“叮”声。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我再强调一次,你不要...”
“行了行了,”
灰白少女打断了她,脸上那抹虚幻的笑意加深了些,显得有些不耐烦,又像是觉得有趣。
“你不妨直说,艾莉丝小姐。要是还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陡然注入了一丝冰冷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质感。
“你的敌人可不止我一个。”
她微微前倾,那双灰白色的眼眸仿佛深渊,要将艾莉丝的倒影吞噬。
“对我来说,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虫子一般简单。”
艾莉丝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致命的警告,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重新靠回椅背,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你在其他地方再强,这个世界也在拒绝你。”
无论拥有何等力量,她能感觉到,其存在本身就在遭受这个世界的排斥。
“哈哈哈哈...”
灰白少女猛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二楼突兀地回荡,不似人声,其中的愉悦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被看出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你的成长速度也是够怪物的。”
她毫不吝啬地用“怪物”这个词来形容艾莉丝,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但随即,那欣赏变成了纯粹的、冰冷的评估。
“但,只要我愿意付出代价,捏死你也不是什么问题。”
代价,这个词她加强了一下音量,仿佛在掂量着什么。
随即,她又挥了挥手,恢复了那副慵懒的、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模样。
“当然,我不会做的。”
这反复无常的态度,艾莉丝也早已习惯。
“所以,”
艾莉丝重新拿起餐具,开始慢条斯理地继续用餐,语气依然听不出波澜。
“你一直在劝我。不妨说说你自己。”
“我?”
灰白少女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有些意外,她偏着头,像是在回忆那些遥远的记忆,最终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在空盘光滑的表面上划着,嘴角轻哼出一段古老的旋律。
“或者,”
她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语调。
“我给你讲个算不上故事的故事吧。”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穿透了书店的墙壁,再次投向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远方。
“曾经...‘我’的过去...”
她开始使用第一人称,但随即又跳脱出来,仿佛在观察另一个自己。
“......有一个人的过去,如孩童般宁静美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梦呓般的温柔,但那温柔很快被苦涩浸透。
“......那曾是‘我’最美好的时光,不曾知晓身边之人假面下的空虚。”
叙述在这里变得模糊,人称代词再次混乱地交织。
“‘他’...还是‘它’?直到‘我’发觉‘他’的真实...‘我’已经...放弃不了‘他’了。”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得近乎虚幻的手指,仿佛在审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乐器。
“他们说,只要把悲痛写入故事,那悲痛就会变得可以承受。”
她引用了一句不知出处的话,语气带着深深的嘲讽。
“于是‘我’开始书写,用记忆,用幻想,用...这只眼睛看到的一切。”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眶,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亲昵。
“一个人正常的理性,理应如水,如河流一般清澈无比...”
她的声音试图保持平静,但内在的汹涌已然从言语中浮现。
“清泉,思维本来应该如流水一般清澈。但自从遇到了‘你’...”
“...自从遇到了那个‘东西’...”
她避免使用具体的名称,仿佛那本身就是一个禁忌。
“‘我’想在你心中留下‘自己’。‘我’无法控制自己,那汹涌的压力驱使着‘我’,‘我’必须...”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痛苦与狂躁:
“理智应该如自由的泉水般滴落!但这疯狂,这压抑,这愤怒,如噪音般围绕着我!我所维持的一切,思考与意识,从此只有这疯狂的低语在推动!”
她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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