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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压缩口粮----我自己常用的那种,味道像石灰,但能快速补充体力。
我撕开包装,掰了一小块,扔到她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她警惕地看着我,又看看地上的口粮,小小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喉头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迅速扑过去,抓起那块口粮塞进嘴里,几乎没嚼就咽了下去。
然后继续死死盯着我,眼神里的恐惧稍减,但警惕依旧。
我又掰了一块,这次没有扔过去,而是拿在手里,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在我们之间的地上。
接着,我向后退了几步。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快速冲过来抓起食物,然后退回到她的“安全距离”。
就这样,我一点点用食物作为不具威胁的诱饵,让她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整个过程缓慢而沉默,只有她吞咽食物和远处垃圾处理机械的轰鸣声。
直到一整条口粮吃完,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紧张得随时要逃跑了。
我尝试着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声音因不常用于这种场合而显得有些干涩僵硬:“......名字?”
她眨着深紫色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其小声地、含糊地吐出一个词:“......艾莎。”
声音细弱,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有一种被磨砺过的沙哑。
艾莎。
我点了点头。
没有更多交流。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绝不能久留。
生化废料的慢性渗透足以致命。
我看向她,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我来时的方向,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艾莎的眼中瞬间又充满了戒备,她后退一步,紧紧靠住墙壁,用力摇头。
沟通陷入僵局。
我沉默了一下。
然后,我做了一件极其笨拙,甚至有些可笑的事情。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回头看她。
示意我没有恶意,不会从背后攻击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动作。
她依然没有动。
我站在原地,思考着。
强行带走?不。那和绑架无异。
最终,我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效率低下的办法。
我就在附近找了个相对干净、视线能看到她又能保持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然后,我从怀里拿出那个银色的小盒子----我始终随身携带的唯一“私人物品”,开始......擦拭它。
虽然它本身并不沾染灰尘。
我只是需要一个不动的原因,一个待在这里的借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港口的钟敲响了两次。
艾莎最初一直紧绷着,但孩子的精力有限,她最终抵不住疲惫和刚刚摄入食物带来的困意,抱着膝盖。
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最终歪倒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磨尖的金属片。
我这才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看着她睡着后依旧紧皱的眉头和脏兮兮的小脸,一种陌生的、近乎滞涩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诅咒?
我极其小心地,用左手,将她抱了起来。
她轻得吓人,像一捧枯叶。
她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我抱着她,离开了那片恶臭的垃圾区,走上了回到组织的路。
与当年如出一辙。
但我知道,我和她,是截然不同的。
我的培养方式可能笨拙,生硬,甚至错误百出。
但组织已然不同,我也不会让她成为另一个诚司。
我会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个或许......能走向不同结局的机会。
这或许,是对那段扭曲过去最好的告别。
一切还在继续。
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味道,似乎又有点不一样了。
但有些东西,似乎悄悄改变了。
或许,漫长的告别,告别的不仅仅是过去和曾经的组织。
我也在学习一种新的“存在”方式。
一种更主动,更......像“人”的方式?
耳畔,那空灵的声音似乎又响起了,这一次,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欣慰?
“你看,即使是最溃烂的土壤......”
“也能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继续吧,小狗。”
“继续你的......‘见证’。”
我喝了一口面前的酒液,依旧尝不出味道。
但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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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的碎片如同被击碎的玻璃,纷纷扬扬地散落,然后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聚合。
梦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那渴望斩断永恒的决绝感还隐约残留指尖,但周遭的一切已彻底颠覆。
没有冰冷的办公室,没有都市的霓虹,没有需要维持运转的庞大机器。
只有......水。
无垠,寂静,深不见底。
我站在一片湖面上。
脚下是绝对平整、却不可思议地承载着我重量的水面。
它像一块巨大无比的、流动的暗色玻璃,倒映着上方同样无垠的天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一片均匀的、泛着珍珠母贝般微光的灰白色,从天际蔓延至脚下,使得上下界限模糊,天地倒悬。
我仿佛立于世界的缝隙,一个概念性的、纯粹由倒影构成的空间。
绝对的宁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以及一种更深的、源于虚无本身的死寂。
然后,她来了。
没有脚步声,她就这样出现在我身边,如同从倒映的天空中凝结而出。
【虚假的灰白】
这是我意识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定义。
她穿着与这环境一样色调的、样式简单却略显朦胧的长裙,身形纤细,仿佛一抹随时会散去的雾。
最刺眼的,是那张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的、没有雕刻任何表情的灰白色面具,只露出下方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和一双......
一双正注视着我的眼睛。
一半灰白,一半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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