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白城堡的夜晚,没有星辰。
天空是一整片凝固的灰白色,仿佛天幕被一层厚重的石灰涂抹过,失去了深度,也失去了未来。
艾莉丝独自坐在塔楼最高处,双手放在膝上,静静望着远方的黑色雾海。
风声呜咽,雾浪翻滚,像是无数看不见的生物在低声呼吸。
她的眼皮沉重,却不敢闭眼。
“艾莉丝......”
幻觉的低语仿佛从背后传来。
她猛然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石壁。
火把早已熄灭,墙面覆盖着薄霜,反射出自己苍白的脸。
她长久凝视着那面霜镜,忽然伸手按住。
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直达骨髓,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必须守下去。”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死寂。
渐渐地,消耗的疲惫战胜了纷乱的思绪,她陷入了无梦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警报的预感再次响起。
艾莉丝瞬间惊醒,冲向高台。
“边界突破!东侧第一区段!”
是城堡内的声音在警告。
艾莉丝皱起眉头。
黑雾里的无面者通常不会如此频繁地发动这种触发警报的大规模攻击,更不会针对不同的区段。
这不符合它们的常规行为模式。
当她赶到东侧大厅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这里的雾气不再是灰白或暗红,而是深沉的猩红,如同凝固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腥甜的味道,令人作呕。
鲜红的颜色引向了下方的监牢。
............
监狱的空气明显不同。
潮湿的霉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腥气。
火把的火焰不再是是金色,而是暗红,仿佛浸透了血液。
艾莉丝缓缓走在长廊上。
铁栏被染得像是从里到外渗血,滴落在石板上。
她走过时,靴底会发出“嗒嗒”的轻响,却随即被血水吞没。
牢房里的囚犯们变得躁动不安。
有人疯狂拍打铁栏,嘴里喃喃:“鲜血!鲜血!”
有人直接把额头撞在栏杆上,血顺着脸颊流淌,却露出满足的笑容。
甚至有囚犯伸长手臂,想要舔舐铁栏外渗出的血珠。
艾莉丝的呼吸放缓,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收紧。
她能感觉到某种更深的东西,在血腥味中蠕动。
走廊尽头,一间巨大的大门缓缓打开。
血水从门内涌出,淌满石板。
血红色的人影缓步走出。
她的名字记得很清楚——希尔。
她的衣袍并非布料,而是由鲜血织成,行走间不断滴落。
她的双脚踩在血水上,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仿佛与血液为一体。
她抬起头,双眸赤红,像是深渊里的火焰。
“......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
“在学院的时候,我曾说过,我已攀至山巅。”
艾莉丝停下。
她的剑在光芒中闪烁冰蓝色。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点我赞同,你的进步远比我想得大。”
“不过....”
希尔微微一笑。
她伸出手,指尖划破空气,鲜血从虚空渗出,滴落到地面,顷刻间汇聚成一滩血池。
血池中浮现出倒影——那是一个人,静静躺着,胸口有一个无法愈合的空洞。
艾莉丝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是假象。”
希尔迈步,走入血池。
“假象?不,艾莉丝,这是你心中最真实的映照。”
她的声音像是呢喃,又像是在吟唱古老的赞歌。
血池开始沸腾,翻涌出无数血蛇。
它们沿着走廊蔓延,缠绕住铁栏,顺着石板向艾莉丝爬来。
沿途的囚犯们兴奋地尖叫,把手伸出铁栏,争相去触碰那些血蛇。
“够了!”
艾莉丝抬手,寒气骤然爆发,冻结整条走廊。
血蛇一根根化为血冰雕塑,瞬间粉碎。
希尔却不惊慌,她依旧缓慢前行。
血池伴随她脚步扩大,每一步都让冰层龟裂。
“你可以冻结一切,却冻结不了你心里的那具尸体。”
她轻声道,眼神犀利。
“艾莉丝,你害怕的不是黑色的阴影,而是那个你再也无法守护的人。”
艾莉丝呼吸骤然紊乱。
她强行压制心跳,冰蓝的光芒在剑身上汇聚。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希尔抬手,鲜血在空中化作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艾莉丝的身影——她跪在血海中央,眼神空洞。
“看,这才是真相。”
希尔低声道。
“你守护的,只是空洞的躯壳。”
艾莉丝的胸口一阵剧痛。
她几乎要握不住剑,指尖渗出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够了......”
她喃喃道。
冰霜骤然爆发。
她一剑斩下,血镜破裂,碎片散落,却化作一只只眼睛,悬浮在走廊半空。
成百上千双眼睛凝视着她,低语声在耳边响起:
——“艾莉丝,你失败了。”
——“你什么都守不住。”
——“这是你的错。”
艾莉丝猛然仰头,情绪骤然冰冷了下来。
她低吼:“闭嘴!”
寒气以她为中心爆发,血水冻结,眼睛碎裂,整条走廊化为白色冰原。
希尔的身影停下。
她被冰层覆盖,动作僵硬,笑容定格在脸上。
鲜血还在她身边翻涌,却被寒气层层冻结,最终凝固成一尊血与冰的雕像。
艾莉丝站在雕像前,呼吸急促,手腕颤抖。
她的心口仍在痛,那种痛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来自自身的裂痕。
她盯着那尊血色雕像,低声喃喃:
“你们......全都不配提他的名字。”
她转身离开,冰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
第三天。
艾莉丝睁眼时,发现火把已经熄灭。
整个主塔黑暗无光。
不对——不是黑暗,而是灰白。
她能看见墙壁、铁栏、石板,但它们全都失去了色彩,仿佛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影子般的轮廓。
空气静止。
连滴水声都消失了。
艾莉丝提剑前行,脚步声在走廊里被吞没。
她心脏的跳动在胸腔里放大,像是监狱唯一的声音。
走廊尽头,有一间牢房。
没有囚犯,没有锁链,也没有火把。
只是空荡荡的一间石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