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竹桥村外与沈烟一战,红鸾身受重伤,几乎被打回原形,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她才勉强拖着残破的蛇躯,遁入了自己早年修炼时发现的一处隐秘山洞。
洞内阴冷潮湿,但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却是一处难得的避难所。
她盘踞在冰冷的石台上,感受着体内几乎碎裂的妖丹和紊乱的气息,巨大的蛇瞳中燃烧的不是对伤势的恐惧,而是熊熊的怒火与不甘。
沈烟!
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主人为了她百年寻觅,九死一生!冬儿小姐因她间接沉眠百年!而她,非但毫不珍惜,反而用最冰冷的方式践踏了主人最后的情意!
红鸾知道,以自己原本元婴期的修为,在已是不朽仙帝的沈烟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主人陈浊念及旧情,或许不会对沈烟如何,但她红鸾咽不下这口气!她必须要替主人,替冬儿小姐,讨一个公道!哪怕这份公道,需要她用生命去换取!
决心已定,红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强忍着剧痛,以神识打开了陈浊离去前留给她的那个储物空间。
刹那间,宝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山洞!里面堆积如山的,是陈浊百年积累的精华——无数瓶瓶罐罐的灵丹妙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各式各样的法宝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其中不少蕴含的能量波动让她感到心悸,那显然是超越了仙帝层次、她根本无法驾驭的至宝。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气息过于恐怖的法宝和丹药,仔细挑选着适合自己当前境界和属性的物品。
最终,她将目光锁定在几瓶专门用于疗伤固本、以及能强行激发潜力、提升修为的霸道灵药上。
“主人,红鸾僭越了……但此仇,不得不报!”她喃喃自语,随即不再犹豫,将选中的灵药一股脑地吞服下去!
澎湃如海的药力瞬间在她体内炸开!如同千万把烧红的利刃在她经脉中冲刷、撕裂,又带来新生般的剧痛与麻痒!
她的蛇躯因痛苦而剧烈扭曲,鳞片下渗出血珠,但她死死咬紧牙关,凭借着顽强的意志,运转功法,引导着这股狂暴的力量修复伤体,冲击更高的境界!
时间在痛苦与煎熬中流逝。山洞外日月轮转,洞内却只有灵气狂暴的呼啸和红鸾压抑的低吼。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狂暴的能量终于渐渐平息。红鸾缓缓睁开蛇瞳,原本的火红竖瞳此刻更加深邃,仿佛有熔岩在其中流淌。她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远超从前的妖力,心中震撼——元婴中期、元婴后期、化神期……她竟连破三个大境界,直接踏入了大乘期!
伤势尽复,修为暴涨!但这还不够!沈烟是不朽仙帝!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法宝,最终,落在了一柄通体赤红、造型古朴、剑身隐有血纹流转的长剑上。
此剑散发着一股凌厉无匹、诛仙戮神的恐怖杀意,正是传说中诛仙四剑之一的——戮仙剑!而且,其蕴含的至阳至烈的火系法则,与她的本源妖力完美契合!
红鸾伸出蛇信,小心翼翼地触碰剑身。戮仙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并未排斥,反而流露出一丝亲近之意。
“就是你了!”红鸾眼中精光爆射,巨大的蛇躯开始收缩、变化,最终重新化为人形。她伸手,一把握住了戮仙剑的剑柄!
“轰!”
赤红色的火焰自她体内与剑身同时爆发,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她需要时间,彻底炼化这柄杀剑,熟悉大乘期的力量,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红鸾,就此在这隐秘山洞中,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闭关苦修。复仇的火焰,在她心中愈燃愈烈。
与此同时,魔宫地宫之中的沈烟,日子并不比红鸾好过。
一个月过去了,派出去寻找陈浊和冬儿的人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带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他们父子二人,真的就像是从这个世界彻底蒸发了一般。
然而,另一种“消息”却源源不断地被呈送到她的面前——那是关于陈浊过去百年间,在星源大陆留下的踪迹。
每一份卷宗,都记录着一段血与泪的历程。
——某年某月,陈浊入幽冥绝地,与万千怨魂厮杀;
——某年某月,陈浊入北冥冰川,身负重伤,险被冻毙;
——某年某月,为求“天机阁”推演转世之机,他甘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淬体之苦……
起初,每听到一件,沈烟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下,痛得她浑身颤抖,几乎无法呼吸。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满身伤痕,眼神却始终执拗,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在绝境中一次次燃烧自己。
到后来,心痛得太多,太密,太深……她竟然渐渐麻木了。心口那片地方,像是被反复碾磨后,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不再有知觉的废墟。
她坐在黑暗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属下的汇报,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躯壳。
直到最后一份汇总的报告呈上,明确指出:陈浊与其女陈冬儿,最后确切出现的地点,就是竹桥村。
自那日他带着苏醒的冬儿离开后,便再无任何踪迹,没有使用过传送阵,没有在任何城镇留下记录,仿佛凭空消失。
竹桥村……又是竹桥村。
沈烟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那里是他们“劫起”之地,也是他们“缘断”之地。如今,竟也成了陈浊父女在此界最后的痕迹。
她缓缓站起身,地宫中的黑暗仿佛因她的动作而流动。
看来,必须再去那里一趟了。
哪怕那里只剩下痛苦的回忆,哪怕希望依旧渺茫,她也必须去。那里,是寻找他们……或者说,是寻找她自我救赎之路的,唯一可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