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精粹混合着朱砂,在姜暮雨的笔尖下流淌出清冷而纯净的光晕。
笔锋所过之处,那些顽固闪烁的暗红色光点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迅速黯淡、消散。
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也随之被一种极寒的、带着月空旷野气息的清凉感取代,虽然依旧有些刺鼻,却不再是那种阴毒的污染,反而像是某种强效消毒后的痕迹。
有效。
但这效果,是以肉眼可见的消耗为代价的。
姜暮雨笔下那米粒大小的月华精粹,正随着符文的绘制而飞速减少。
每净化掉一小片区域,那晶莹剔透的精华就黯淡一分,缩小一圈。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没有丝毫犹豫,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泄露着内心的肉痛。
这东西,显然极其珍贵。
用一点,少一点。是真正压箱底的宝贝。
红宝也安静下来,蹲在旁边,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越来越小的月华精粹,尾巴不安地小幅度扫动,显然也明白这东西的价值。
她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似乎还记得月光莓的甜美,进而更加理解这提炼出的精华有多么难得。
终于,当屏幕上最后一个暗红光点彻底消失,空气中最后一丝甜腥味也被月华的清冷彻底净化时,姜暮雨笔尖的那一点月华精粹,也恰好消耗殆尽,最后一点微光融入符文,消失不见。
他停下笔,缓缓直起身,看着恢复洁净(至少能量层面上)的店内环境,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
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轻松的神色,反而带着一种明显的、像是割肉般的痛惜。
他盯着笔下那已经失去灵光、变成普通朱砂痕迹的符文,看了好几秒,才悻悻地放下笔。
“亏到姥姥家了……”
他低声嘟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独角兽的月光莓……
可遇不可求……
居然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揉了揉额角,显得无比郁闷。
那点月华精粹的价值,显然远在之前所有“特殊货币”之上,甚至可能根本无法用那些东西来衡量。
用它来清除这“蚀骨甜腥”,就像用传世古董花瓶去砸一只偷偷溜进屋的老鼠,虽然解决了问题,但代价高昂得让人心脏抽痛。
红宝小声开口,试图安慰(?):
“老板,至少……味道没了……”
姜暮雨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没了?
你知道那点月华精粹够在阴煞爆发时保这店多久吗?
够画多少张顶级保命符吗?
现在好了,全喂了那不知哪个角落爬出来的瘪三留下的口水印记!”
他越说越气,又重重捶了一下柜台,震得上面的东西跳了跳。
我和红宝都不敢吱声了。
这就是代价。
守护并非没有成本。
每一次击退入侵,每一次净化污染,消耗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资源,有些甚至是无法再生的稀有资源。
便利店的平静,是靠这些东西一点点堆砌起来的。
而像鬼婆那样的存在,之所以令人厌恶,正是因为她们窥伺着这种消耗,试图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用更加苛刻、更加阴损的条件,来榨取更大的价值。
姜暮雨发泄了一下,终究还是冷静下来。他疲惫地摆摆手,开始收拾残局——熄灭铜盆里残余的艾草灰,清理掉绘制符文留下的朱砂痕迹。
“算了,”
他语气恢复了一些平时的懒散,但带着明显的疲惫,
“能花钱……呃,花资源解决的麻烦,就不算真麻烦。
总比被那老虔婆缠上,欠下‘生魂气’或者‘无根火’的债强。”
他把那个变得空荡荡的翠绿竹筒小心地收好,脸上还是那副肉痛的表情。
“下次……”
他像是发誓一样,恶狠狠地说,
“再让我碰到那个留口水的混蛋,非把他薅秃了皮不可!
连本带利讨回来!”
代价已经付出。
麻烦暂时清除。
但这份“亏损”,显然被姜暮雨牢牢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
夜还深。
风铃安静。
不知道这份“代价”,最终会以何种方式,被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