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谢家庄园深处的密室。
谢云面前的桌面上,那部特制的加密通讯器屏幕暗着,已经暗了很久。
距离预定的“安全回报”时间,已经过去了远超常规的时长。
没有捷报,没有紧急通讯,甚至连一条求救的信号都没有。
死寂。只有死寂。
这种不正常的寂静,本身就是最坏的消息。
谢云的手指,指节修长干净,有规律地敲击着冰冷的黑色石质桌面。
哒,哒,哒。每一声都清晰地在绝对安静的密室里回荡,仿佛在为某个已知的结局敲响丧钟!
灰雀小组,谢礼,还有他精心挑选的那三个好手……全折了。
野哥那群乌合之众的下场,更不必提。
他用来试探的爪子,被干净利落地齐腕斩断,连一点像样的反击或预警都没能传回来。
楚月希……幽灵。还有她身边的裴夜,夜魅。以及那些聚拢在她身边的人。
谢云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向后,靠进同样冰冷坚硬的椅背,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带着嗡嗡的回响:
“楚月希……果然厉害。是我……小看了你们。”
这声“小看”,并非懊悔,更像是确认。
他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成为他心头最大的刺。
但这次边境行动的彻底失败,让他对“幽灵”的狠辣程度,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密室的门无声滑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侧身进来,垂手立在门边,姿态恭敬。
“大人。”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刚收到大陆那边传来的最新风声。林瑄和温莲已经回到江城缉毒队。”
“她们下一步的动作,可能会转向追查新型毒品源头和制作工坊,据说会借助靳言的‘曙光’项目团队。”
“另外,温莲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缉毒大队副队长,主管外勤侦查。”
林瑄,温莲。这两个人联手,还得到了靳言那个麻烦的科学团队支持,针对毒品源头进行调查……
谢云微微眯起眼睛。这确实是个麻烦。
大陆是他重要的市场和原料来源地之一,也是许多“实验”的温床。
如果让林瑄和温莲顺着这条线深挖下去,就算挖不到他最核心的产业,也足以让他损失不少精心布置的暗线。
“告诉大陆那边,” 谢云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阴柔!
“风声紧,让该停的都停下来,尤其是新型制剂和那些‘敏感’的工坊。”
“人员撤出,设备转移或销毁,痕迹抹干净。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是,大人。” 手下立刻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已经发出的货,和正在进行的交易?”
“能停的停,停不了的就地‘处理’,不要留尾巴。损失,认了。”
“现在,安全第一。不能让林瑄和温莲,顺着任何一根线头,摸到我们身上。去吧。”
“明白。” 手下躬身,迅速退了出去,密室门重新无声闭合。
谢云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灯光下,手指重新开始敲击桌面,节奏比刚才更快了一些。
楚月希在边境的反击,林瑄和温莲在大陆的追查……攻势一波接着一波。
他需要重新评估,重新布局。
北美西岸,时家庄园。
时念是红着眼睛冲进主楼的。
她身上还穿着从综艺节目回来时那身价值不菲的当季新款裙装,但头发有些凌乱,精心描绘的眼妆被泪水晕开,在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
她没去自己那个奢华的房间,而是直接冲进了母亲裴清惯常待的小客厅。
裴清正坐在临窗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却一页也没翻动,目光落在窗外修剪整齐却毫无生气的草坪上,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带着哭腔的抽泣,她皱了皱眉,抬起眼,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眼中不耐烦!
“念念,怎么这么没规矩?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裴清放下杂志,语气是标准的贵妇式冷淡管教。
“妈!” 时念冲到裴清面前,胸脯因为激动剧烈起伏,泪水又涌了出来!
“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要沐风!我一定要得到沐风!那个温以玫算什么东西!”
“她凭什么抢走沐风哥!你让人去对付她!让她消失!只要她消失了,沐风哥就会看到我了!”
又是沐风。裴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尖锐的头痛袭来。
她对时念这个女儿,感情复杂到近乎扭曲。
时念是她从时越那里“算计”来的产物,是她捆绑这段名存实亡婚姻的“工具”,也是她内心深处对时越恨意的一种畸形延续。
她给予时念最好的物质,最严格的“名媛”教育,却从未给过她真正的母爱,更多时候是将她当作一件以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原本指望时念能攀上谢怜,与谢家联姻,为她在谢云和时越之间争取更多筹码。
可这个蠢女儿,偏偏像中了邪一样,非要追着那个行事莫测的沐风跑,还在综艺里丢尽了脸。
“够了!” 裴清猛地拔高声音,打断了时念的哭诉,脸上满是的烦躁!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再提沐风!那个人,我们惹不起!你看不出来吗?”
“他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楚月希!温以玫!那都是能把人骨头嚼碎了吞下去都不吐渣的狠角色!”
你去惹她们?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我们时家现在麻烦不够多?”
“我不管!” 时念尖叫起来,精致的脸蛋因为偏执而扭曲!
她抓住裴清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就要沐风!你不是我妈吗?你不是最有本事吗?”
“当年你能从苏挽月那个贱人手里抢走爸爸,现在怎么就不能帮我抢走沐风?你帮我啊!”
“用你那些手段!像对付韩元礼和温山一样!像你和谢云叔叔合谋杀他们那样!不就行了!”
“啪——!”
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时念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她头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红印。
裴清的手还扬在半空,微微颤抖。
她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
她死死瞪着时念,声音扭曲:
“你……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时念,你是不是疯了?!”
时念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非但没有让她清醒,反而刺激得她更加癫狂。
她放下手,仰起脸,看着裴清,脸上竟然露出恶意的笑容,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我胡说?” 时念的声音嘶哑,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劲!
“当年韩元礼,温以玫的父亲,他查到了苏挽月被抓进了谢云叔叔的实验室!”
“他想救人,想揭发!温山,阿莲的父亲,他查到了你在暗中操控的毒品公司!”
“他们挡了你们的路!所以,你和谢云叔叔合谋,制造了‘意外’,杀了他们!对不对?!”
她每说一句,裴清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不是伤心,是恐惧。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时念逼近一步,眼中是疯狂的快意!
“我偷听过你和谢云叔叔打电话!我偷看过你藏起来的旧文件!妈,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洋娃娃吗?”
“时念!” 裴清厉声喝断她,试图用气势压住她,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你……你敢威胁我?!”
“我威胁你又怎么样?” 时念尖声笑了起来,眼泪却流得更凶!
“你不帮我,我就去告诉温以玫!告诉阿莲!告诉所有人!告诉爸爸!是你,和谢云,杀了她们的父亲!”
“你看她们会不会放过你!看爸爸知道了,还会不会容你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裴清强撑的镇定。
她看着眼前这个用秘密威胁自己的女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猛地扬起手,又想打,却被时念偏头躲开。
裴清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时念那张疯狂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疲惫。
她放下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沙发的靠背才勉强站稳。
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灰败的死寂。
她看着时念,看了很久,然后,缓缓说道:
“时念,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下面的话:
“你不是要沐风吗?好啊,去找你爸爸。去告诉他,让他帮你。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这个女儿,去得罪沐风和楚月希。”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空洞:
“至于我……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滚吧。”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时念的心脏。
“好!好!我滚!我这就去找爸爸!” 时念尖叫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不再看裴清一眼,转身,像一阵失控的狂风,冲出了小客厅,冲下了楼梯!
裴清站在原地,听着女儿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消失。
她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
小客厅里奢华的水晶灯散发着璀璨却毫无温度的光芒,照着她惨白如纸的脸。
她抬起手,捂住脸,肩膀开始地剧烈颤抖,没有哭声。
秘密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女儿变成了最危险的敌人。
楚月希虎视眈眈,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骨肉,都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报应。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裴清在心中疯狂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