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港。
这座被黑塔以血腥手段夺取的天然良港,此刻不再是破败的渔港废墟。粗粝的水泥码头被加固、拓宽,堆积着从周边搜刮来的物资与麻木的俘虏。高耸的哨塔上,喷涂着狰狞尖塔标志的黑色旗帜在咸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某种不容置疑的律法。
港区内,海水被一种异样的、带着机油和低阶能量晶体燃烧气味的躁动所搅动。
三艘钢铁巨兽,正缓缓驶离泊位。
它们是旧世界工业残骸、掠夺来的密钥能量技术、以及纯粹暴力美学的畸形融合体——黑塔“海军”的首批主力舰,“掠夺者”级。丑陋,粗糙,但满载着令人心悸的毁灭力量。战舰的汽笛被改造成了如同蛮荒巨兽般的低沉咆哮,压过了海浪与风声。
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近乎癫狂的欢呼与咆哮。那是格拉汉姆最忠实的追随者,掠夺理念的狂热信徒。声浪汇成一股充满血腥味的狂热洪流,仿佛在为他们即将出征的“海上掠食者”践行。
在为首那艘最为庞大、被命名为“深渊铁砧”号的战舰舰桥上,格拉汉姆如一尊黑色的雕塑般矗立。
他没有站在常规的指挥位,而是直接踩在了前甲板最高处的栏杆上。海风将他灰白色的短发吹得向后扬起。他的右眼微微眯起,像在品味风中的咸腥。而他的左眼——那枚闪烁着稳定红光的机械义眼——的镜头则缓缓转动,将远方的海平线、翻滚的云层,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
一半是人性的贪婪与计算,一半是机械的冷酷与精准。
“深海的宝藏…”格拉汉姆低声自语,声音被身后的欢呼掩盖,“君王散落的骨血…第一类密钥最纯粹的力量残响…”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虔诚的、却又充满无尽贪婪的弧度。
那不仅仅是资源。那是力量。是能让他的“掠夺者”战舰变得更加强大、让他的军团更加无可阻挡、让他本已逼近人类极限的肉体进一步向非人领域蜕变的终极催化剂。他体内早已被第三类密钥深度浸染的本能,正对着那片传来混乱能量波动的海域,发出饥渴的嘶鸣。
但此刻,在那贪婪的核心深处,还有另一层更加冰冷、更加精密的算计在运转。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甲板上那些狂热的面孔,也扫过稍远处沉默伫立的疤脸,以及舰桥上其他几位神色各异的大小头目。
…这些晶石…不仅是武器,更是试金石,是熔炉!
疤脸最近那些闪烁的眼神,那些执行命令时微妙的迟滞…还有其他几个老家伙,占着位置,脑子里却开始琢磨“守住”、“享受”这些软弱腐烂的念头。他们忘了,黑塔之所以是黑塔,不是因为我们占据了什么,而是因为我们永远在掠夺更多。
停下的那一刻,就是开始腐烂的那一刻。
深海,将是最好的筛网。
恐惧的、犹豫的、力量不足的…会被那片炼狱吞没,或者死在我的手上。而能活下来、能带着晶石和力量回来的,才是黑塔未来需要的“零件”。
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守护者”,那个骑鲸的小丫头和她的破烂船队…正好。用他们的血和绝望,来淬炼我手下真正的狼群。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掠夺和变得更强去掠夺,其他任何道路,都通向灭亡。
这不止是一次掠夺。这是一次净化,一次进化。黑塔将蜕去旧时代人类残留的软弱、同情和惰性,在深海的鲜血与能量洗礼中,锻造成真正的、纯粹的掠夺文明终极形态。
“这一切…都!属!于!我!”
最后三个字,他没有压抑,而是猛然抬头,向着阴沉的天穹、向着浩瀚的大海、向着舰桥上所有人、向着一切可能存在或隐形的对手与软弱,发出了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咆哮!那咆哮声中不仅蕴含着第三类密钥“掠夺\/扩张”法则催生出的纯粹占有欲,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要将一切异己彻底碾碎的绝对意志。
码头上,追随者的欢呼达到了沸点,几近疯狂。
疤脸站在稍后的甲板上,沉默地看着格拉汉姆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的旧疤。
他听到了那声咆哮,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那股不仅针对外敌、更仿佛扫过自己脊背的冰冷审视与…筛选的意味。那不仅仅是对宝藏的渴望,那是…对“不够纯粹者”的死亡通告。他心中的那丝动摇和隐忧,在这震天的掠夺号角与格拉汉姆那双非人般的眼眸注视下,骤然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危险。
格拉汉姆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也收回了那冰冷审视的思绪。他不需要现在清理,深海会替他完成大部分工作。
“全速前进。”他的命令简洁而冷酷,不容任何质疑,“碾碎航线上的一切障碍。深海里的每一块晶石,每一滴有价值的血,都属于黑塔。而黑塔…属于最强的掠夺者。”
“深渊铁砧”号率先加速,粗大的能量导管喷吐出幽蓝与暗红交织的尾焰,推动着这艘钢铁怪物破开海浪。另外两艘战舰紧随其后。
黑色的战舰,黑色的旗帜,承载着纯粹的黑色欲望与冰冷的内部进化逻辑,犁开蔚蓝的海面,向着那片孕育着晶石、血战与残酷筛选的深海炼狱,无可阻挡地驶去。
掠夺的号角,已然吹响。
进化的熔炉,已然点燃。
蔚蓝的深渊,即将迎来它最贪婪、也最冷酷的审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