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剧本都交了？”
马云成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星那几个学生居然真的把事情办起来了，还办得这么快，而自己作为班主任，居然全程蒙在鼓里（委屈的马班主任呜呜……）。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牛洋的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给你十分钟，立刻来学校！晚上六点，在第一会议室开紧急会议，所有行政岗、年级组长还有相关班主任都得到场，你必须把舞台剧的进度说清楚，拿不出具体方案，别说你的职称，你在这儿混日子也到头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马云成举着听筒愣了半天，直到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才反应过来。
额头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衬衫瞬间湿透了。
他顾不上擦汗，也顾不上收拾阳台的搪瓷缸，抓起搭在沙发上的短袖t恤胡乱套在身上，蹬上凉鞋就往门外跑。
“老头子，你去哪儿啊？饭都快好了！”老伴从厨房里探出头，一脸疑惑。
“去学校！出大事了！”马云成头也不回地喊道，脚步慌乱地冲下楼，连自行车都忘了推，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学校飞驰而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要是说不清楚，退休前真要栽个大跟头了。
二十分钟后，马云成气喘吁吁地跑进京师附小的行政楼。走廊里静悄悄的，让人心里更闷了。第一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已经传来了说话声。
他定了定神，轻轻推开门。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牛洋校长坐在主位，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李副校长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在低头记录；学工处的王主任、教务处的张主任，还有其他几个年级的组长，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手里拿着校庆项目的资料。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马云成。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疑惑，有的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马云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地搓了搓手，嘴里喃喃地说着“不好意思，来晚了”。
快步走到角落的空位坐下。刚一落座，他就感觉到牛洋校长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偷偷抬眼扫了一圈，看到王主任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剧本，封面上写着“舞台剧《赤子之心》”，下面的署名一行让他瞳孔骤缩：“五年级三班刘星、米兰、陈佳佳指导教师：马云成”。
他的名字居然赫然在列。
马云成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这几个孩子……怎么会把他的名字加上去？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连剧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啊！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有惊讶，有疑惑，更有难以言说的羞愧，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人都到齐了，继续开会。”牛洋校长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怔忡，“刚才已经跟大家说了，今年建国55周年，教委设了展演奖项，各学校都在铆着劲冲刺。现在，各项目负责人先汇报进度，张老师，你先来。”
负责六年级合唱的张老师立刻站起身：“校长，我们六年级合唱队选的是《没有d就没有新中国》，38名毕业生全员参与，暑假每周二、四、六集中排练，到现在已经练了整整五周。目前声部已经完全合齐，高音区的衔接问题也解决了，上周请了区文化馆的老师来指导，说我们的优势在声音整齐、情感饱满，就是个别同学的台风还需要打磨。”
她顿了顿，语气透着底气：“演出服已经定制完毕，藏蓝色中山装配白衬衫，昨天试穿效果很好；伴奏带也做了两个版本，一个完整版一个精简版，都已经交给音响老师了。接下来两周，我们计划每天下午加练一小时，重点抠表情管理和舞台走位，争取做到零失误。”
“很好。”牛洋校长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许，“张老师做事向来稳妥，进度和质量都有保障，继续保持。”
得到校长的肯定，张老师挺直腰板坐了下来。
马云成坐在角落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人家张老师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连细节都考虑到了，而他这个班主任，却对自己负责的舞台剧一无所知，还要靠学生给自己脸上贴金，简直无地自容。
“马老师。”
牛洋校长的声音陡然响起，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缓和，带着明显的冷意。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马云成感觉后背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该你了。”牛洋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身上，“你班上的舞台剧，王主任说剧本已经交了，现在到底筹备到哪一步了？演员、排练、道具、服装，都给我说清楚。”
问题像石头一样砸过来，马云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任何情况，怎么说清楚？难道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失职，连学生的项目进度都一无所知？那他这最后半年的退休生涯，甭说职称，脸都没了。
“这、这个……刘星他们……”
“校长，我来说两句吧。”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坐在后排的音乐老师李老师突然站起身，打破了僵局。
马云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看向她，眼里满是感激。
李老师温和地笑了笑，转向牛洋校长：“校长，马老师这段时间可能是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没顾上详细跟进，但这个舞台剧的筹备，其实一直没停过。马老师暑假前就跟我打过招呼，说孩子们想做一个歌颂郭永怀院长的舞台剧，让我多帮忙盯着点，从专业角度给些指导，他自己则是负责协调学生和家长的沟通。”
这番话像是一场及时雨，瞬间给马云成解了围。
他愣在原地，心里又惊又暖，原来孩子们不仅加了他的名字，还提前跟李老师打了招呼，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牛洋校长挑了挑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说话，示意李老师继续说。
“我从八月初就开始跟进这个项目了。”李老师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相关页面。
“孩子们一开始的剧本有点单薄，只写了郭永怀院长牺牲的片段，我跟他们一起查资料，补充了他毅然回国、坚持科研的情节，前后改了三稿。从定稿那天起，孩子们每天下午都在咱们学校的礼堂排练，整整练了14天，从没间断过。”
“这14天里，孩子们很辛苦”她详细说道，“一开始发现不少问题：刘星同学演郭永怀院长，台词很有力量，但情感起伏不够；米兰同学情绪很到位，可语速太快；还有几个演科研助手的同学，走位有点乱，台词衔接不自然。我们一点点抠，台词逐句打磨，走位反复排练，现在这些问题都基本解决了。”
“道具和服装方面，是孩子们自己解决的，我没帮上什么忙。”李老师的语气里满是赞许。“甚至排练时候的吃饭问题，都是那个叫刘星的孩子自掏腰包请大家伙儿吃的。”
李老师合上笔记本，语气诚恳：“总的来说，这个舞台剧的基础非常好。孩子们的积极性很高，也很能吃苦，剧本扎实，主题鲜明，只要后续再进行几次实地排练，熟悉舞台空间，完全有冲击奖项的潜力。马老师虽然没直接到场，但他前期的鼓励和协调，给孩子们打了很好的基础。”
说完，她看向马云成，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刚才紧绷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大家看向马云成的目光里，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理解。王主任也跟着附和：“没错，校长，刘星他们之前交剧本的时候，还特意说马老师暑假前给他们提了很多宝贵建议，让他们多查历史资料，一定要还原真实的郭永怀院长，所以他们才这么认真。”
马云成坐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都是孩子们给他留面子，特意编排的“剧情”。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的体谅和维护？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眼眶都有些发热了。
牛校长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马云成和李老师之间转了一圈，最后敲了敲桌子：“既然进度这么顺利，那就是好事。”
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马老师，后续你要多上心，毕竟你是班主任，要主动跟孩子们和李老师沟通，了解排练情况，有什么需要学校协调的，及时提出来。”
“是是是！”马云成连忙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校长，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天天跟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也不辜负孩子们和李老师的付出！”
“嗯。”牛校长点点头，又看向所有人，“现在把教委的精神再强调一遍：这次展演，我们学校必须至少拿下一个奖项！合唱队底子好，要冲击一等奖；舞台剧主题新颖，有学生自主创作的亮点，也要争取拿奖。”
他部署任务：“张老师，合唱队继续按原计划推进，有需要的资源，学校全力支持；李老师，舞台剧的专业指导就辛苦你了，灯光、音效、布景这些，跟后勤部门对接好，下周一开始启用学校礼堂排练；王主任，确保后勤所有物资到位；马老师，你的任务是盯紧排练进度，做好学生和家长的沟通工作，确保展演顺利进行。”
“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所有人齐声应道，语气里满是干劲。
会议结束后，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马云成特意留了下来，快步走到李老师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李老师，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
“马老师，你别这么说。”李老师打断他，笑着说，“主要还是孩子们懂事，他们知道你快退休了，不想让你为难。而且这个舞台剧确实做得很好，刘星他们查了很多资料，很用心。”
她从包里拿出硬盘递给马云成：“这是最终版排练的视频，你回去看看，也了解下剧情。后续我们每天下午两点在礼堂排练，你有空就过来看看。”
马云成眼眶有些湿润：“好，好，我一定每天都到！李老师，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了。”
“咱们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学校，客气什么。”李老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马云成握着硬盘，心里百感交集。他低头看着剧本封面上的名字，仿佛看到了刘星、米兰、陈佳佳那几个孩子认真排练的身影。
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最后一年多时间，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也给自己的教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