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南京城的暑气尚未完全蒸腾,皇宫深处却已弥漫着刺骨的寒意。乾清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朱元璋苍老枯槁的面容。这位推翻蒙元、建立大明的开国帝王,已在病榻上缠绵数月,此刻气息微弱,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床前的皇太孙朱允炆,枯瘦的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腕。
“允炆……”朱元璋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王……拥兵自重,是大明心腹之患……削藩之事,不可迟疑……但切记,勿伤骨肉……”朱允炆跪在床前,泪水涟涟,哽咽着点头:“皇爷爷放心,孙儿定遵遗旨,守护大明江山。”一旁的齐泰、黄子澄等文臣躬身肃立,眼中难掩激动——他们期盼已久的削藩,终于有了帝王的明确遗训。
子时三刻,乾清宫内的烛火骤然摇曳数下,随后彻底熄灭。随着内侍一声悲怆的高喊“陛下驾崩——”,哭声瞬间席卷了整个皇宫,进而传遍南京城。沿街的商铺纷纷闭门,百姓披麻戴孝,昔日繁华的秦淮河畔,只剩下无尽的哀戚。徐达、汤和等开国老臣闻讯赶来,望着乾清宫的方向,老泪纵横——他们追随朱元璋征战半生,如今这位铁血帝王终究还是落幕了。
按照朱元璋的遗诏,朱允炆于次日登基,改元建文,尊朱元璋为太祖高皇帝。登基大典在一片肃穆中举行,十六岁的朱允炆身着龙袍,端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眼神中带着一丝稚嫩与惶恐。他望着殿下文武百官,耳边回响着皇爷爷的临终嘱托,心中既有对皇权的敬畏,也有对削藩的坚定——在黄子澄、齐泰的连日劝说下,他早已认定,诸王是自己统治的最大威胁。
登基大典结束后,朱允炆立刻召来黄子澄、齐泰议事。御书房内,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两位先生,皇爷爷遗旨削藩,不知该从何处着手?”黄子澄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仍坚持‘先弱后强’之策。周、齐、湘、代诸王势力较弱,且此前已有罪证在案,先削此四王,既能震慑其他诸王,又能积累削藩经验,再图燕王、宁王。”
齐泰虽仍主张先削燕王,但见朱允炆更倾向于黄子澄的提议,便顺势改口:“黄大人所言有理。先削弱藩,可避免打草惊蛇。臣建议,即刻派使臣前往开封,以‘私通燕藩’为由,削去周王朱橚的爵位,贬为庶人,迁往云南;同时派军队控制开封城,防止周王反抗。”朱允炆当即拍板:“就依两位先生之意,此事由黄子澄亲自督办,务必迅速隐秘。”
旨意下达的第三日,黄子澄便带着锦衣卫抵达开封。周王朱橚早已听闻朱元璋驾崩、朱允炆登基的消息,正心神不宁地召集属官商议对策,猝不及防之下被锦衣卫包围。黄子澄宣读圣旨后,朱橚气得浑身发抖:“我乃太祖亲子,何来私通燕藩之罪?此乃诬陷!”黄子澄冷笑一声,挥手示意锦衣卫动手,将朱橚及其家眷强行押解,送往云南。周王府的护卫试图反抗,却被早已埋伏好的明军击溃。
周王被削的消息,如同一颗惊雷,在诸王中炸开。齐王朱榑在青州接到消息时,正在操练护卫,闻言怒不可遏,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掷在地上:“允炆小儿,刚登基就敢对皇叔动手!今日削周王,明日就该轮到我们了!”他当即下令紧闭城门,增派兵力防守,同时派人秘密联络湘王、代王,商议联合反抗。
湘王朱柏在荆州得知消息后,悲愤交加。他性情刚烈,自认为并无过错,却担心步周王后尘,便召集家人,在王府内点燃烈火,全家自焚而亡。消息传到南京,朱允炆虽有不忍,却在黄子澄的劝说下,以“畏罪自焚”为由,追夺朱柏的爵位,将其家产充公。湘王的死,让诸王的恐惧与不满彻底爆发,原本还在犹豫的诸王,纷纷开始暗中备战。
北平的燕王府,朱棣接到周王被削、湘王自焚的密报时,正在查看三方联防的情报。密报上的字迹仿佛带着火焰的灼热,让他浑身冰冷。张玉站在一旁,沉声道:“殿下,朱允炆狼子野心,已显露无遗。湘王之死就是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再等了!不如即刻举兵,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打回南京!”
朱棣却缓缓摇头,指尖划过舆图上的南京标记,眼神复杂:“湘王刚烈,却也鲁莽。此刻举兵,师出无名,且我军尚未完全准备就绪,夏国与吐蕃的态度也未明确。朱允炆刚登基,根基未稳,急于削藩已是失策,我们若冲动行事,反倒会让他占据道义制高点。”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继续隐忍,加快囤积粮草,操练士兵,同时密切关注南京动向,联络不满削藩的宗室与将领,等待最佳时机。”
徐达此时已病重卧床,得知周王被削、湘王自焚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病情愈发严重。他派人将张玉召到府中,喘息着道:“燕王……切勿冲动……朱允炆虽急功近利,但黄子澄、齐泰皆是书生,不懂军事……你只需守住北平,静待其变……大明的江山,不能毁于骨肉相残……”张玉含泪点头,将徐达的嘱托带回燕王府,朱棣听闻后,心中的躁动稍稍平复。
南京的朱允炆并未察觉诸王的暗流涌动,在黄子澄的怂恿下,继续推行削藩。他下旨削去代王朱桂的爵位,将其软禁在大同;又以“贪赃枉法”为由,削去齐王朱榑的爵位,押往南京监禁。短短三个月内,四位亲王接连被削,朝堂内外人心惶惶,不少宗室与将领开始暗中与朱棣联络,希望他能出面制衡朱允炆。
消息传到长安,林瑾正在与李善长、扩廓帖木儿商议西域商路的拓展事宜。看到密报后,李善长忧心忡忡地说:“陛下,朱允炆急推削藩,引发诸王不满,大明恐将陷入内乱。一旦内乱爆发,三方联防机制恐将失效,漠南与河西商路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扩廓帖木儿也道:“若大明内乱,残元与瓦剌残部可能趁机反扑,我们需提前加强漠南的防务。”
林瑾沉吟片刻,缓缓道:“大明的内乱,是其皇室家事,我们不可贸然干涉。但漠南的安全与商路的稳定,关乎夏国利益,必须守住。传旨扩廓帖木儿,加强漠南军户的操练,增派兵力驻守镇漠堡与张家口,密切关注大明边境动向;同时派使者前往北平与逻些,分别告知朱棣与松赞干布,夏国将严格遵守三方联防盟约,只要外敌不犯,夏国绝不介入大明内政。”
松赞干布在逻些接到夏国的通报后,对禄东赞道:“朱允炆削藩,引发大明内乱,这对吐蕃既是危机,也是机遇。危机在于商路安全可能受影响,机遇在于我们可以趁机扩大与夏、明的贸易。传令下去,加强西域东部的防务,确保吐蕃商队的安全;同时暂停与南京朝廷的直接贸易,转而通过夏国商队进行交易,规避风险。”
汉中的林缚从商队口中得知大明的变故后,坐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竹影,对陈忠道:“朱元璋一世英明,却选错了继承人。朱允炆年幼识浅,被黄子澄、齐泰等书生蛊惑,急于削藩,殊不知削藩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如此一来,大明的内乱已是在所难免。”陈忠道:“老爷,那朱棣会不会真的起兵?夏国与吐蕃会插手吗?”
林缚摇了摇头:“朱棣必然会起兵,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他隐忍多年,早已做好准备,朱允炆的削藩不过是逼他动手的导火索。至于夏国与吐蕃,林瑾与松赞干布都是精明之人,绝不会轻易插手大明内乱,只会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确保商路与边境安全。这场内乱,终究是大明皇室的自相残杀。”
南京的暑气越来越浓,朱允炆的削藩也越来越激进。他下旨收回燕王朱棣在北平的军政大权,派工部侍郎张昺、北平都指挥使谢贵前往北平,监视朱棣的动向;同时调派十万大军驻守开平、山海关,形成对北平的包围之势。黄子澄得意地对朱允炆道:“陛下,燕王已被团团包围,只需再找一个罪名,便可将其削爵擒获,永绝后患。”
北平的燕王府,气氛凝重如铁。朱棣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手中紧握着徐达送来的密信——信中告知他,南京的十万大军已抵达开平。张玉走进来,低声道:“殿下,张昺、谢贵已抵达北平,正在暗中调查府中私藏兵器之事。我们的秘密工坊已暂停运作,粮草也已全部转移到隐秘粮仓。”
朱棣转过身,眼中的隐忍被决绝取代:“朱允炆小儿,欺人太甚!湘王之死,周、齐、代三王之辱,今日又要对我动手!”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光凛冽,“传我命令,召集府中护卫与亲信将领,即刻议事!另外,派人去镇漠堡,告知扩廓帖木儿,若我起兵,希望夏国能遵守盟约,守住漠南,防止残元趁虚而入!”
夜色渐深,北平的燕王府内,灯火通明。朱棣站在舆图前,向麾下将领部署着起兵的准备事宜,声音铿锵有力。窗外的月光洒在地上,清冷如水,却照不进这座暗流涌动的王府。而南京的皇宫里,朱允炆还在黄子澄的陪伴下,筹划着削去朱棣爵位的最后步骤,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急功近利,已经将大明推向了内战的边缘。
长安的御书房内,林瑾也站在舆图前,指尖落在大明的疆域上。李善长走进来,递上一份密报:“陛下,朱棣已开始召集将领,起兵在即。”林瑾点了点头,沉声道:“传令扩廓帖木儿,严守漠南防线,关闭与大明的边境互市,禁止任何军队与物资过境。大明的内乱,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只需守住自己的江山,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