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院门口,元沁瑶脚步顿住了。
两个穿着青布短褂、腰间系着“李”字腰牌的汉子正站在那儿,脚边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瞧着分量不轻,袋口露出的米粒泛着白,一看便知是好粮。
见她回来,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汉子忙拱手:“是元姑娘吧?我家小姐命我等送些东西来。”
元沁瑶抱着安安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那些麻袋上,心里已经有了数。
她侧身让开院门:“劳烦二位跑一趟,先进来歇歇脚?”
“不歇了,还有差事在身。”汉子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粮食,“这里面是二十斤糙米,十斤细面,还有五斤红糖,都是小姐吩咐的。她说昨日碧柳姑娘带回的药膏效果极好,这点东西权当药钱,元姑娘务必收下。”
元沁瑶一听就急了:“这可使不得!”她赶紧解释,“昨日我就跟碧柳姑娘说了,只需三斤糙米、一些细面便足够抵药钱,断断用不了这么多。劳烦二位回去跟李小姐说,东西太多,我实在受不起,我取够数的,剩下的还得劳烦你们带回。”
说着就要去解麻袋,那汉子却连忙拦住:“元姑娘莫急!”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过来,“小姐还说了,这是给小公子的玩意儿,不值什么钱。至于粮食,她说您带着孩子不容易,这些全当是邻里间的帮衬,您要是不收,就是驳了她的面子。”
元沁瑶看着那布包,又看了看地上小山似的粮食,眉头拧了起来。
末世里她见多了人情往来背后的算计,平白受这么重的礼,心里实在不踏实。
“二位大哥,不是我驳李小姐的面子,”她语气诚恳,“我一个外乡人,能在杏花村落脚已是侥幸,不敢再平白受人恩惠。药膏本就是些山野草药制的,值不了这么多。三斤糙米,两斤细面,多一两我都不能要。”
安安大概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僵,在她怀里“咿呀”叫了两声,小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像是在劝她。
那汉子却犯了难,挠了挠头:“元姑娘,这……我家小姐说了,您要是不肯收,我们回去没法交差啊。她还特意嘱咐,您要是推托,就说这粮食不光是药钱,还是请您往后多费心,若是再有好用的药膏,别忘了给李府留些。”
元沁瑶愣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安安,小家伙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那些麻袋,大概是闻到了粮食的气息,小嘴动了动。
犹豫片刻,她终是松了口:“既如此,那我便愧领了。只是这分量实在太多,还请二位带回一半去,就说我心领李小姐的好意,剩下的这些,足够我感念她的情分了。”
汉子见她松口,脸上露出笑:“元姑娘这就不必客气了,小姐说了,少一两都不行。再说这些粮食看着多,您带着孩子,慢慢也就用了。”他怕她再推托,又道,“我们还得回去干活呢,告辞了。”
说完,两人也不等她再说话,躬身行了礼,转身就快步走了,生怕她再把粮食塞回去。
元沁瑶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粮食,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李家小姐,倒是个急性子。
她把安安放在门槛的躺椅上着,自己动手把粮食往院里搬。
糙米沉得很,她费了些力气才挪进门,额头都沁出了薄汗。
安安在一旁看得着急,小手拍得“啪啪”响,嘴里“啊啊”地喊,像是在给她加油。
“小机灵鬼,知道给娘亲鼓劲了?”元沁瑶擦了把汗,捏了捏他的小脸。
安安似懂非懂,咯咯笑起来,口水又流到了下巴上。
把最后一袋红糖搬进灶房,元沁瑶才直起腰,看着堆在墙角的粮食,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到门槛边,将安安抱进怀里,小家伙立刻伸手去抓她汗湿的衣襟,小嘴里“咿咿呀呀”的。
“娘亲不累,”元沁瑶蹭了蹭他的额头,声音带着点喘,“这些粮食够咱们吃好一阵子了,等户籍办下来,娘再去镇上换些钱。”
安安听不懂,只觉得娘亲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舒服得很,小脑袋往她颈窝里一埋。
元沁瑶抱着他进了屋,把他放在炕上,又转身去清点那些粮食。
二十斤糙米装在两个粗布袋里,沉甸甸的;十斤细面用油纸包得严实,透着淡淡的麦香;还有那五斤红糖,装在个陶罐里,罐口用布塞着,隐约能闻到甜丝丝的气儿。
炕上传来安安的哼唧声。
她回头一看,正趴在炕边,小手扒着炕沿,巴巴地望着她,像是怕她走了。
“这就来。”元沁瑶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拆开那个汉子留下的小布包。
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布老虎,用黄布缝的,眼睛是两颗黑豆子,尾巴上还缀着点红绒线,看着憨态可掬。
安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伸出小手就要去抓。
元沁瑶把布老虎递给他,小家伙立刻抱在怀里,小嘴凑上去啃,把老虎的耳朵咬得湿漉漉的。
“这是玩的,不是吃的。”元沁瑶笑着把布老虎从他嘴里解救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你呀,见着啥都想啃。”
她把布老虎塞进他怀里,看着他抱着老虎滚来滚去,忽然想起刚才那汉子的话——往后有好用的药膏,别忘了给李府留些。
看来这李家小姐是真觉得她的药膏管用。
元沁瑶心里盘算了一下,灶房里还有些昨天采的草药,正好可以再熬些药膏出来,晾透了收着,等过几日去镇上办户籍,顺便给李府送去。
受人之惠,总得有所回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