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车墩影视基地，《暗香》拍摄第十五天，李萱正蹲在民国街的暗巷里，手里捏着一块半透明的塑料布，表情严肃得像在拆炸弹。
“萱姐，这真的行吗？”服装助理小刘蹲在旁边，看着李萱把塑料布往自己旗袍裙摆里塞，“这要是穿帮了，郑导会骂死我的...”
“放心，我研究过镜头角度。”李萱把塑料布塞进右侧裙摆，又拿出一小块海绵塞进左侧，“这场戏是林晚雨中逃脱，雨水要打湿旗袍显出曲线，但不能真的湿透——真湿了会透明，过不了审。所以咱们用塑料布做防水层，海绵吸水制造湿痕感。”
她站起来，对着巷子口的光检查效果。湿漉漉的旗袍紧贴身体曲线，但关键部位都有遮挡，既性感又不低俗。
“天才啊！”小刘眼睛亮了，“萱姐你怎么想到的？”
“以前拍古装戏学的。”李萱含糊带过。其实是原着里提过这个技巧，但那是三年后某部民国剧的幕后花絮。现在她提前用上了。
正说着，戴言从巷子口探头：“准备好了吗？要下雨了。”
李萱抬头看天，果然乌云压顶。今天拍的是林晚晴执行任务时突遇大雨，在雨中奔跑躲藏的戏。人工降雨已经准备好，但郑导坚持要等真下雨，说“人工雨没有灵魂”。
“马上好。”李萱最后调整了下头发，把几缕发丝故意扯乱，做出被雨打湿的凌乱感。
片场，郑导正在和摄影指导沟通：“我要长镜头，从屋顶俯拍她跑过三条街，中间不能剪。所以李萱，你得一口气跑完，不能停。”
“明白导演。”李萱活动了下脚踝。脚上的水泡已经结痂，但跑起来还是会疼。她咬咬牙，准备硬扛。
“各部门准备——Action！”
豆大的雨点突然落下，李萱冲进雨幕。她在青石板路上奔跑，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急促的声响。雨水很快打湿了旗袍，塑料布起了作用——旗袍湿了，但不会透明。
跑过第一个街口时，脚踝突然一崴，李萱差点摔倒。她踉跄了几步，但没有停——林晚晴受伤了也不会停。这个意外反而让表演更真实，监视器后的郑导眼睛一亮。
第二个街口，她躲进一个门洞，背贴墙壁，胸口起伏，雨水顺着脸颊流下。特写镜头推上去，她眼神警惕地扫视街道，手指在袖中握紧了藏着的匕首。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辆道具车突然失控，朝着门洞方向冲过来。车上满载着拍摄用的木箱，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有人大喊。
李萱脑子里嗡的一声。原着里没这段啊！她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朝旁边扑倒。
就在她扑倒的瞬间，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抓住她的胳膊，猛地把她拽到安全地带。木箱砸在地上，碎屑飞溅。
“没事吧？”戴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手臂还护在她头上。
李萱惊魂未定：“没...没事。谢谢戴老师。”
片场一片混乱。郑导冲过来：“怎么回事？！道具组谁负责的？！”
道具组负责人脸色惨白：“导、导演，刹车突然失灵了...”
李萱被扶起来，检查了下，只有手臂擦破点皮。但她的心在狂跳——这不是意外。原着里提到过，苏灵儿为了抢角色，曾经在对手的片场制造“意外事故”，逼对方退出拍摄。
时间、地点、方式都对得上。
她抬眼看向片场外围，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明，苏灵儿的表哥，正转身离开。
“郑导，”李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没事，可以继续拍。”
“你确定？”郑导皱眉，“刚才吓到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李萱摇头，“正好，这场戏林晚晴刚脱离险境，本来就需要后怕的情绪。我刚才那个反应，比演出来的真实。”
郑导看她确实没事，点头：“好，那继续。道具组，检查所有设备！再有意外，全部滚蛋！”
拍摄继续。后半段，李萱的状态反而更好——那种劫后余生的惊悸，对危险的本能警惕，都成了表演的养分。
收工时已经晚上八点。李萱回到酒店房间，立刻给赵姐打电话：“查一下今天道具车失控的事。重点查苏明今天有没有来片场，还有道具组有没有人最近和苏灵儿团队接触过。”
“已经在查了。”赵姐声音严肃，“不过萱姐，王昊那边有新情况。他刚才在酒吧打架，被警察带走了。”
李萱一愣：“打架？”
“对，和几个混混。据说是为了个女孩，但具体情况不清楚。投资方那边已经炸了，王总亲自从北京飞过来捞人。”
挂掉电话，李萱在房间里踱步。原着里王昊确实闹过事，但那是酒后驾车，不是打架斗殴。蝴蝶效应让事件升级了。
这是个机会。
她给戴言发消息：【戴老师，听说王昊出事了？】
几分钟后，戴言回复：【嗯，郑导刚接到电话，气疯了。投资方想保，但影响太坏，郑导坚持要换人。】
【投资方会同意吗？】
【王总自己理亏，估计压不住。而且今天道具车的事，有人怀疑是王昊搞的鬼——他这几天一直抱怨戏份少，想加戏没成。】
李萱眼睛眯起来。看来苏明今天来，不只是制造意外，还想嫁祸给王昊。一箭双雕——既吓唬她，又除掉王昊，给苏灵儿腾位置。
够狠。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第二天一早，片场气氛诡异。郑导黑着脸，投资方王总也来了，两个人在休息室里吵。
“郑导，小孩子不懂事，给他个机会！”王总的声音传出来。
“机会？我给过他多少次机会了？！”郑导拍桌子，“演技差我可以教，但人品不行，没得救！今天必须换人！”
“你...你别忘了谁投的钱！”
“钱我可以退！戏不能毁！”
眼看要谈崩，李萱敲门进去。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郑导，王总。”李萱礼貌地点头，“我有件事想汇报。”
“什么事？”郑导语气缓和了些。
“关于昨天道具车失控的事。”李萱拿出手机，“我调了片场外围的监控，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她播放视频——画面里，苏明在道具车附近晃悠，还和道具组的一个小工说了几句话。
“这个人我认识，是苏灵儿的表哥苏明。”李萱说，“之前他威胁过我和非遗传承人，手段不太干净。我怀疑昨天的意外不是事故，是人为。”
王总脸色变了：“苏灵儿？她也想演这个角色？”
“昨天她还来探班了，王总应该见过。”郑导冷冷地说，“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考虑她，现在看来，免了。”
“可...可除了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啊。”王总皱眉，“角色不能空着。”
“我有个建议。”李萱说，“不如公开试镜？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我们可以低调进行，找真正有实力的演员。”
郑导想了想：“可以。但要快，最多三天。”
“三天够了。”李萱点头，“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些靠谱的演员。”
从休息室出来，李萱立刻给几个相熟的演员经纪人打电话。她心里其实有个人选——原着里，王昊这个角色后来换成了一个叫陈琛的年轻演员，演得特别好，还因为这个角色拿了最佳男配角。
问题是，现在的陈琛应该还在演话剧，没拍过电影。怎么把他挖出来？
她让林小雨帮忙查。两个小时后，小雨回电：“萱姐，查到了。陈琛，25岁，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现在在话剧中心演《雷雨》里的周萍。要联系方式吗？”
“要。还有，帮我弄两张今晚《雷雨》的票。”
晚上七点，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李萱戴着帽子和口罩，和戴言一起坐在观众席后排。
“你确定这个陈琛能行？”戴言低声问。
“看过就知道。”李萱盯着舞台。
幕布拉开，《雷雨》第二幕。陈琛饰演的周萍上场。他穿着民国长衫，气质忧郁，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脆弱和疯狂。
一场父子对峙的戏，陈琛的爆发力惊人。不是嘶吼那种爆发，是内敛的、压抑到极致的爆发。当他说“我不是你儿子”时，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可以。”戴言点头，“演技扎实，情绪有层次。”
“而且他气质符合。”李萱说，“陈少雄这个角色，表面纨绔，内里其实有纯真的一面。陈琛能演出这种复杂性。”
演出结束，李萱和戴言去后台。陈琛刚卸完妆，见到两人很惊讶：“戴老师？李萱姐？你们怎么...”
“看了你的戏，很棒。”李萱开门见山，“我们正在拍一部电影，有个角色想请你试试，有兴趣吗？”
陈琛愣住：“电影？可是我...我没拍过电影。”
“话剧演员转电影，有优势。”戴言说，“台词功底好，表演有厚度。明天来试镜吧，地址我发你。”
从话剧中心出来，李萱心情很好。戴言看着她：“你好像很确定他会答应？”
“因为他需要机会。”李萱说，“一个有实力的演员，在话剧舞台磨炼三年，等的就是一个登上更大舞台的机会。而我们，正好能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陈琛准时来试镜。郑导给了他一段戏——陈少雄发现自己被林晚晴利用，愤怒又心碎。
陈琛的表演打动了所有人。他没有演愤怒，而是演了“愤怒下的受伤”。那种“我那么信任你，你却骗我”的委屈和心碎，比单纯的愤怒更有力量。
“就是你了。”郑导当场拍板，“明天进组。”
陈琛激动得手抖：“谢谢导演！我一定努力！”
搞定演员替换，李萱松了口气。但苏灵儿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果然，下午网上又开始出现黑稿，这次是说她“利用投资方矛盾挤走王昊，推荐自己人”。
李萱让工作室按兵不动，等舆论发酵。
第三天，剧组官宣换角。陈琛的定妆照一发，舆论立刻反转——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陈琛的气质和演技明显比王昊好太多。
“这才像黑帮太子爷！之前那个什么玩意儿？”
“陈琛我知道，话剧演得特别好，终于要红了！”
“支持换角，剧组用心了！”
苏灵儿买的水军被淹没了。
当晚，李萱让赵姐放出第一波证据——苏明收买场务助理的聊天记录和转账截图，打码了关键信息，但足够让人看出是谁在背后搞鬼。
舆论哗然：
“原来是苏灵儿在背后搞鬼？太恶心了！”
“为了抢角色不择手段啊。”
“心疼李萱，认真拍戏还要防这种人。”
苏灵儿团队紧急公关，发声明说“纯属造谣，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但已经没人信了。
李萱没再追击。她知道，这一回合她赢了，但战争还没结束。
接下来一周拍摄顺利。陈琛进组后，整个剧组氛围都变了。他虚心好学，提前背台词，主动找李萱和戴言请教。和陈少雄有关的戏，质量明显提升。
这天拍的是重头戏：林晚晴身份暴露，陈少雄为了保护她，被国民党特务枪杀。
这场戏情绪极其复杂。陈少雄在临死前才知道林晚晴的真实身份，他应该恨她，但最后说出的却是：“你快走...别管我...”
开拍前，李萱和陈琛在角落里对戏。
“陈琛，你这时候的情绪是什么？”李萱问。
“应该是...”陈琛想了想，“愤怒，被背叛的愤怒。但比愤怒更强烈的，是‘即使你骗我，我还是不想你死’的那种...说不清的感情。”
“对。”李萱点头，“陈少雄这个人，其实很单纯。他喜欢林晚晴，不是占有欲的那种喜欢，是真心想对她好。所以即使知道被骗，第一反应还是保护她。”
陈琛眼睛亮了：“我懂了。”
正式开拍。
枪声响起，陈少雄中弹倒地。林晚晴冲过去抱住他，手捂住他流血的伤口，但血止不住。
“你...你为什么要来...”林晚晴声音颤抖。
陈少雄看着她，笑了，那笑容很苍白：“因为...我喜欢你啊。虽然你骗我...”
他咳出血，“但我还是...喜欢你。”
“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来不及了。”陈少雄抓住她的手，用最后的力气说，“你快走...许文深的人马上就到...答应我，活着...”
手松开了，眼睛闭上了。
林晚晴跪在雨里，抱着他的尸体，仰天长啸。那哭声撕心裂肺，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一个无辜的人因她而死。
“卡！”
郑导红着眼眶：“过了。”
全场沉默。陈琛还躺在地上，李萱还抱着他，两人都哭得停不下来。
这是演员最投入的状态——戏结束了，但情绪还没结束。
工作人员默默递来纸巾。李萱接过，递给陈琛一张：“演得很好。”
“是萱姐带得好。”陈琛坐起来，还在抽噎，“我从来没这么入戏过。”
这场戏拍完，陈少雄的戏份就杀青了。剧组给陈琛办了简单的送别宴，郑导拍着他的肩说：“好好演，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陈琛深深鞠躬：“谢谢导演，谢谢各位老师。”
送走陈琛，李萱回到房间，收到林小雨的微信：【萱姐，埃洛伊丝女士到北京了！她想见你，当面谈非遗联名的细节。】
李萱立刻回：【安排后天，我飞回去一趟。】
【可你的戏...】
【我跟郑导请假，一天就够。】
第二天，李萱跟郑导请假。郑导爽快批准：“去吧，这两天正好拍戴言的单人戏。不过快去快回，大后天有场重头戏——林晚晴和许文深的最终对决。”
“明白导演。”
飞机上，李萱翻看着非遗项目的资料。这三个月，她和团队走访了十二位非遗传承人，记录了十七项濒临失传的手艺。现在，这些手艺终于要走向世界了。
她想起苏绣大师说的话：“我们这代人老了，但手艺不能老。得让年轻人看见，让世界看见。”
飞机降落北京，李萱直接去了工作室。林小雨和赵姐已经在等，桌上摆满了样品——苏绣的旗袍，景泰蓝的首饰，蜀绣的团扇，还有扎染的布料，木雕的摆件...
“埃洛伊丝女士下午三点到。”赵姐说，“她这次带了整个设计团队，看来很重视。”
“我们的方案准备好了吗？”李萱问。
“准备好了。”林小雨打开ppt，“三个系列：第一个系列是‘传承’，完全按照传统工艺制作；第二个系列是‘新生’，传统工艺与现代设计结合；第三个系列是‘对话’，邀请国际设计师以非遗为灵感创作新作品。”
李萱点头：“很好。另外，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拍一部纪录片，记录这次合作的全过程。从传承人到设计师，从中国到法国，展示文化如何跨越国界对话。”
“这个主意太棒了！”林小雨激动地说，“我马上联系纪录片团队！”
下午三点，埃洛伊丝女士准时到达。她认真看了每件样品，听了方案介绍，最后说：“李小姐，你们让我看到了中国文化的深度和活力。我们愿意合作，而且...我们想把这个系列放在巴黎时装周上发布。”
巴黎时装周！李萱强压激动：“这是我们的荣幸。”
“不过有个条件。”埃洛伊丝说，“我们希望你能作为这个系列的代言人，不是普通的代言人，是‘文化使者’。在时装周上，你要穿这些衣服走秀，还要讲述背后的故事。”
走秀？李萱愣住了。她演过戏，唱过歌，但没走过秀啊。
“我可以学。”她听到自己说。
埃洛伊丝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个态度。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送走埃洛伊丝，工作室一片欢呼。赵姐激动地说：“巴黎时装周啊萱姐！这是多少艺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李萱也很激动，但她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耀，是非遗手艺登上世界舞台的机会。
她立刻给郑导打电话汇报。郑导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这是好事。不过...时装周的时间，会不会和拍摄冲突？”
“我查过了，时装周在下个月底，那时候《暗香》应该已经杀青了。”
“那就好。”郑导顿了顿，“李萱，你让我刮目相看。不只是演戏，做人做事，你都很有格局。继续加油。”
挂了电话，李萱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北京的车水马龙。
从横店的群演公寓，到巴黎的时装周；从被黑料围攻的小演员，到非遗项目的发起人。
这条路，她走得艰难，但也走得踏实。
手机震动，是戴言发来的消息：【听说你拿下了巴黎时装周？恭喜。不过记得回来拍戏，许文深在等你。】
李萱笑了，回复：【放心，马上回来。让许长官等着，林晚晴准备好了。】
窗外，夕阳西下，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明天，她又要飞回上海，回到《暗香》的片场，回到那个风雨飘摇的民国上海。
但在那之前，她允许自己享受这一刻的喜悦。
毕竟，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