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望着林清风在屏幕上画出的两个圈,只觉得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他习惯的,是资金在盘口上的直接博弈,数字的涨跌决定胜负,直接干脆。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不投入一分钱,只靠几条消息,就驱动着人心,引诱着目标一步步踏入他设计好的陷阱。
“林顾问……”daniel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斟酌着词句,“人是会变的,万一他们不按你的剧本走呢?”
“不,他们会的。”
林清风关掉屏幕,办公室的光线倏地暗下,他的眼神却锐利依旧。
“为什么?”
“因为傲慢,会让他们自己毁了自己。”林清风拿起外套,冲daniel挑了挑眉,语气里透出几分玩味,“他们都坚信自己比我聪明,更坚信自己比对方高明。这就够了。”
他拍了拍daniel的肩膀:“下班吧,daniel哥。明天,好戏就要开始了。”
daniel看着林清风消失在门口,再望向交易大厅里那种紧张对峙的气氛,他预感到,皓月资本的格局即将被改写。
第二天,皓月资本交易大厅。
往日早盘前的喧闹荡然无存,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四部和五部的交易员们分坐在各自的区域,界限清晰,目光偶尔碰撞,都充满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视。
那份名为“考核”的判决书,已经下达到了每个人的终端。
上午九点半,港股开盘钟声响起。
交易五部的区域,一声压抑不住的亢奋喊声划破了寂静。
“出信号了!主管!模型出信号了!”
一个年轻的量化分析师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指着屏幕上那条陡然翘起的曲线,声音都在发颤:“‘神谕一号’发出强买入信号!目标,中国智能健康!”
赵博文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了扶金丝眼镜,看着屏幕上由他亲手编写的代码跑出的完美结果,脸上露出极度狂热与自信的神情。
“所有因子全部触发了?再确认一遍!”
“确认无误!主管!”分析师的语气近乎崇拜,“‘小市值’、‘长期横盘’、‘短期成交量异动’……完美符合我们‘凤凰涅盘’模型的每一个参数!这是教科书级别的启动信号!”
赵博文满意地直起身,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整个大厅都能听见:
“我的模型,已经精准捕捉到了这只股票的引爆点!”
他环视一圈,目光特意在交易一部的方向停顿了片刻,那里是林清风的部门。
“都看见了吗?这,才叫专业!”
“真正的交易,是依靠严谨的数学模型和客观的数据分析,而不是靠什么虚无缥缈的盘感和个人蛮干!”
赵博文的话语里,充满了学院派对草莽派的优越感和鄙夷。
“所有人听令!”他转过身,对着五部全体员工下达指令,“模拟盘,初始资金一亿,给我全仓买入中国智能健康!把所有资金全部投进去!”
“主管,全仓?这……这不符合我们的风控纪律!”一个老成持重的员工提出异议。
“执行命令!”赵博文一挥手,语气强硬,“你是在质疑‘神谕一号’,还是在质疑我?”
他眼神狂热地宣告:“这次考核,我要让某些人亲眼看看,金融,是一门科学!”
“我们要用碾压式的收益率,向公司证明这份考核报告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五部的交易员们被赵博文的自信感染,纷纷行动起来,键盘敲击声立刻变得密集。
一亿的模拟资金,被拆分成无数买单,涌入了那只股价仅有0.011港元的仙股之中。
二部门口,何龙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普洱,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出好戏。
他对身边的副手低语:“赵博文这个书呆子,还是老样子,极度迷信他的模型。“
”不过,他这种偏执,说不定这次真能让他赌对一次。”
而在交易四部的角落,则是另一番景象。
主管梁筝的桌面上,摊开着一本最新出版的《中环风云》周刊。
她对五部的喧嚣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神秘资金异动,内地新能源巨头或借壳港股“宝德科技”》。
文章的措辞极为讲究,通篇都是“据市场资深人士分析”、“有迹象表明”这类不确定的词句,但字里行间泄露出的所谓“内部细节”,又真实得让人心跳加速。
梁筝的嘴角向上扬起。
这篇报道,正是马国良为了还她人情而写的。
消息是她编的,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市场会信。
舆论先行,资金跟进,无中生有,制造趋势。这才是她的专业。
她朝几个核心组员招了招手,几人立刻围了过来。
“听着,”她压低声音,语气冰冷,“别管赵博文那个蠢货,我们的猎物是宝德科技(0149)。”
“筝姐,这消息……靠谱吗?”一个心腹低声询问。
“不该问的别问。”梁筝的眼神变得极为锐利,“你的工作是执行,不是提问。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的消息渠道,永远比市场上所有人快半步。”
她环视着自己的团队,声音里透出强大的自信:
“那个姓林的想用仙股羞辱我们,那我们就用仙股,教教他什么叫中环的玩法!”
“可是筝姐,这票流动性太差了,我们怎么进场?”
“所以才说赵博文蠢!”梁筝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次性打满仓位,那是莽夫的做法。我们要有耐心,一步步来。”
她迅速下达指令:“分成三个小组,用不同账户,小批量,交错买入,把我们的平均成本控制在0.035港元以下。”
“记住,动作要隐蔽,分批次买入,不要在盘口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白!”
四部的精英团队高效运作起来,开始在模拟盘中悄无声息地吸纳“宝德科技”的筹码。
整个上午,四部和五部,一个张扬高调,一个隐秘潜行,都将自己部门的荣辱兴衰,押在了各自最引以为傲的武器上。
角落里,六部主管霍启,依旧戴着耳机,身体跟着节奏轻轻摇晃。
他瞥了一眼针锋相对的四部和五部,又看了一眼三部那个空荡荡的主管位置,然后慢悠悠地打开自己的模拟盘,随便输了个代码,买了一手,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daniel、阿力和辉仔三人站在一部的区域,看着这诡异的场面,手心里全是汗。
“清风到底在搞什么鬼?”辉仔的语气里满是焦灼,“赵博文和梁筝都亮出了看家本领,一个靠模型,一个靠消息,这不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吗?”
daniel的表情也很凝重。他猜到这是林清风布的局,可他完全看不透关键在哪里。
“等着。”daniel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选择无条件相信那个年轻得过分的顾问。
一天的交易结束。
五部重仓的“中国智能健康”,股价几乎没有波动,纹丝不动,账面浮亏。
四部建仓的“宝德科技集团”,股价尾盘微涨,账面小有盈利。
收盘后,赵博文在部门会议上意气风发地宣称,这是主力的技术性洗盘,底部已经得到完美确认,明天将迎来爆发。
梁筝则优雅地对自己的团队说,舆论发酵需要时间,再多些耐心。
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对手和那个狂妄的新顾问的败局已定。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晚,林清风的办公室里,只有一条加密信息被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高翰。
内容只有四个字。
【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