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陆瑶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见风聆站在一个巨大的、发光的圆形平台上，平台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风聆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然后展开翅膀，纵身跳进了洞里。平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将整个梦境染成血色。
“不——！”
陆瑶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她喘着气，心脏狂跳，梦境中的画面还在眼前晃动。
是那篇文章的影响吗？《地灵圣殿最终防御协议：灵兽献祭与文明重启的可能性分析》——她昨晚看到最后那句警告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不建议作为常规方案”……
但如果真的到了绝境呢？如果探测器到来，他们无力抵抗，节点即将被夺走呢？
风聆会不会……选择献祭？
这个念头让陆瑶浑身发冷。她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
风聆还在窝里沉睡。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它身上，翠绿的羽毛泛着柔和的光泽。灵核在它身边缓缓旋转，吸收着深夜空气中游离的微量能量。
看起来那么安宁。
但陆瑶知道，这份安宁背后，是正在逼近的危机。
她蹲下身，伸出手想摸摸风聆的羽毛，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
她怕吵醒它。
也怕……惊醒它背负的那些沉重的东西。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陆瑶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她回到房间，没有继续睡觉，而是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所有关于“文明遗产保护”、“非暴力防御”、“能量场干扰技术”的资料。她不再局限于古星语文明的相关信息，而是扩大到整个宇宙文明学的范畴——虽然能找到的大多是科幻设定和理论猜想，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凌晨五点，她找到了一篇有趣的论文：《基于规则扰动的遗产保护系统：原理与可行性分析》。
论文作者署名是“匿名研究者”，发表在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星际文明保护学会”的期刊上。文章内容极其晦涩，充斥着大量自创的术语和复杂的数学模型，但核心观点很明确：如果一个文明的遗产具有独特的规则特征，那么可以通过制造规则层面的“干扰场”，让外部技术无法正常解析和操作遗产，从而达到保护目的。
文章还举了个例子：假设某个文明使用一种特殊的能量编码方式储存知识，那么只要在遗产周围持续发射相同编码但相位相反的干扰信号，就能让试图破解的探测器永远无法获取正确数据。
“规则干扰……”陆瑶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风聆的地脉能量，想起了星空兰的星辉，想起了冰核那种独特的规则波动。
这些不都是独特的“规则特征”吗？
如果她能在节点周围，构建一个融合了地脉能量、星辉能量和冰核规则波动的复合干扰场，是不是就能阻止探测器的回收？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
但问题来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构建这样的干扰场。文章只提出了理论，没有任何实际操作指南。
她需要帮助。
需要……哥哥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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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陆宸被厨房传来的焦糊味熏醒了。
他皱着鼻子从沙发上爬起来——是的，他又在客厅睡了一夜——走进厨房，看见陆瑶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抢救一锅煎糊的鸡蛋。
“大早上的，搞什么行为艺术？”陆宸打了个哈欠。
“哥，你醒了！”陆瑶眼睛一亮，但手里的锅铲没停，“我想给你做早饭……但好像失败了。”
陆宸看了眼锅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嘴角抽了抽：“算了，还是点外卖吧。你这手艺，吃了可能会死。”
陆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关掉火，把锅放进水槽泡着。然后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陆宸：“哥，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
“关于规则干扰场……”陆瑶把自己昨晚看到的理论和想法说了一遍，“你觉得可行吗？如果能构建一个复合干扰场，覆盖地下节点区域，是不是就能阻止探测器的回收操作？”
陆宸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妹妹。
“你居然想到这个方向了……”他摸了摸下巴，“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难度很高。首先，你需要精确解析节点本身的规则特征；其次，你要能找到与之兼容但又不同的干扰规则；最后，你要有足够的能量维持干扰场运行。这三个条件，你现在一个都不具备。”
“我可以学！”陆瑶急切地说，“解析规则特征，风聆可以帮忙；寻找干扰规则，我可以研究冰核和星空兰的能量结构；至于能量……我们可以建更多的次级能量节点！”
她说得很快，眼中闪着光。
陆宸沉默了几秒，然后走到冰箱前拿出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为什么这么上心？”他问，语气很平淡，“风聆只是一只鸟，地下那个节点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就算被回收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吧？”
陆瑶愣住了。
她没想到哥哥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上心？
她想了想，缓缓说：“因为风聆是我的朋友。它信任我，教我能量运用，和我一起改造植物，和我分享它的梦想——它想守护那个等待了三百万年的火种。朋友有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还有呢？”陆宸喝了口牛奶。
“还有……”陆瑶顿了顿，“我觉得这不公平。古星语文明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权回收其他文明的遗产？就因为他们更强？就因为他们有技术？如果有一天我们地球文明灭绝了，是不是也会有其他文明来‘回收’我们留下的东西，然后说这是‘文明遗产保护’？”
她说得有些激动，脸微微发红。
陆宸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不错，有想法。”他点点头，“不过你搞错了一点——古星语文明不是‘更强’，他们只是‘更早’。在宇宙尺度上，文明强弱不是看技术高低，而是看生存智慧。地灵族灭绝了，古星语文明也快死光了，这就是缺乏生存智慧的表现。”
他放下牛奶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至于你说的规则干扰场……思路是对的，但方向错了。”陆宸转过身，“你不应该想着‘阻止回收’，而应该想着‘让回收失去意义’。”
“什么意思？”
“如果节点完全复苏，地灵文明重启，那么它就不再是‘遗产’，而是‘活着的文明’。”陆宸说，“古星语回收协议只针对已灭绝文明的遗产，对活文明无效。这是他们自己定的规则。”
陆瑶眼睛一亮：“所以只要在探测器到来前，让节点完全复苏——”
“没错。”陆宸点头，“但这很难。节点的完全复苏需要海量能量，还需要地灵族核心知识的完整传承。风聆只有生命印记，没有知识库。知识库在节点深处，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
“钥匙是……”
“地灵圣殿的‘长老印记’。”陆宸说，“至少需要三个不同血脉的长老印记同时激活，才能打开知识库。而地灵族……早就死光了。”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浇灭了。
陆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陆宸又开口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知识库打不开，但可以用其他方式‘灌入’知识。比如……找一个现成的、与地灵族规则兼容的知识载体，强行嫁接。”
“现成的知识载体？”陆瑶茫然。
陆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阳台。风聆已经醒了，正在做晨间训练——安静地站着，控制呼吸和能量流动。
“风聆。”陆宸叫它。
风聆立刻睁开眼睛，跳下窝，恭敬地站在陆宸面前。
“你的遗传记忆里，有没有关于‘知识嫁接’的内容？”陆宸问。
风聆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抬起爪子，在沙盘上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古文字。
陆瑶看不懂，但陆宸看懂了。
“果然有。”他点点头，“地灵族的应急方案之一：当文明濒临灭绝时，可以将核心知识压缩成‘记忆种子’，嫁接给规则兼容的其他生命体。虽然会丢失很多细节，但至少保留了文明的火种。”
他看向陆瑶：“你猜，地灵族当年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陆瑶愣住了。
然后她突然明白了。
“你是说……地球上可能存在着地灵族的‘记忆种子’？被嫁接给了其他生命形式？”
“不是可能，是肯定。”陆宸说，“三百万年前那场灾难，地灵族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火种。而地球……作为他们最后的据点之一，肯定有布置。”
他顿了顿，看向风聆：“你最近在连接地脉时，除了感知到节点的回应，还有没有感觉到其他……‘呼唤’？”
风聆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几分钟后，它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它在沙盘上写：“有……很微弱……很多方向……像回声……”
“回声？”陆瑶问。
“记忆种子的共鸣。”陆宸解释，“当一个记忆种子被激活，其他种子会产生微弱的共鸣反应。风聆连接地脉时，无意中激活了它体内的生命印记，于是其他种子开始‘呼唤’同类。”
他走到阳台边，看着下方的城市：“这座城市下面，至少埋着三个记忆种子。一个在城东的老庙下面，一个在城西的大学图书馆地基里，还有一个……在城南的动物园。”
“动物园？”陆瑶惊讶。
“地灵族的知识嫁接对象，不一定是智慧生命。”陆宸说，“动物、植物，甚至特定的矿物结构，都可以成为载体。只要规则兼容。”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陆瑶需要时间消化。
但时间……不多了。
“找到这些记忆种子，然后呢？”她问。
“然后让风聆吸收它们。”陆宸说，“虽然每个种子里的知识都不完整，但三个加起来，应该足够让节点初步复苏。到时候节点就有了基础的‘文明活性’，古星语回收协议就会自动失效——他们只能回收‘死物’，不能掠夺‘活文明’。”
他说得简单，但陆瑶知道，这过程绝对不简单。
寻找记忆种子、安全提取、让风聆吸收而不被庞大的信息流冲垮意识……每一步都充满风险。
“我去找。”陆瑶坚定地说。
“你？”陆宸看她一眼，“你知道怎么找吗？知道怎么提取吗？知道怎么保护风聆的意识吗？”
“我可以学！”
“学来不及了。”陆宸摇摇头，“而且太危险。记忆种子埋藏了三百多万年，周围肯定有防护机制。你一个初学者，去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
陆宸没有回答。
他走回客厅，拿起手机开始点外卖早餐。
“先吃饭。”他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问题。”
陆瑶急了：“可是——”
“没有可是。”陆宸打断她，“我说了，时间还够。探测器还要十九年才到，急什么。”
他说得轻松，但陆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探测器在加速。
记忆种子需要寻找和提取。
风聆需要吸收和消化知识。
节点需要能量完全复苏。
每一步都需要时间。
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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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空，探测器内部。
制造舱的血红色光芒已经持续了十个小时。
舱内，那具仿生容器的制造进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暗红色晶体已经完全融入躯体的胸腔，成为它的能量核心和意识载体。躯体的外形已经定型——那是一种介于鸟类和爬行类之间的生物形态，体长约一米五，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背部有一对可折叠的膜翼，四肢末端是锋利的晶体爪。
它的眼睛还没睁开。
但晶体核心已经开始运转预设程序：
“仿生容器制造进度：90%……”
“预计完成时间：七十二小时……”
“启动预备程序：适应性模拟训练……”
容器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指尖的晶体爪，闪过一丝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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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象限观测中心。
“探测器的能量读数……稳定下来了。”技术员报告，“但内部检测到高强度的意识活动波动。那个仿生容器……可能已经具备基础意识了。”
高级院士盯着数据，脸色越来越难看。
“太快了……”他喃喃道，“比预期快了至少半年。它到底在急什么？”
“还有，我们监测到目标区域的地脉能量流动出现异常波动。”另一名研究员调出地图，“有三个点位的能量读数突然升高，虽然幅度很小，但频率特征与地灵族能量标记高度吻合。”
三个点。
城东老庙。
城西大学图书馆。
城南动物园。
“记忆种子……”院士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找到记忆种子了？还是说……记忆种子自己苏醒了？”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事情正在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而他们，只能看着。
只能记录。
只能……
等待。
阳台上，风聆结束了晨练。
它跳回窝边，看着灵核缓缓旋转，又看了看客厅里正在吃早餐的陆宸和陆瑶。
然后它抬起头，望向天空。
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
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