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愣愣地看着阳台外那只翠绿羽毛、头顶红毛的小鸟。
它啄玻璃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不是慌乱地乱啄，而是 有节奏地轻叩，仿佛在敲门——还知道用最不会损坏玻璃的力度。
更让陆瑶在意的是，当她的视线与小鸟乌黑的眼睛对上时，她竟然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清晰的情绪：好奇、渴望，还有一丝…… 礼貌的请求？
这怎么可能？鸟类的眼神能传递这么复杂的情绪？
“妈！阳台有只鸟！”陆瑶下意识喊道，随即又觉得这反应有点傻。
陆母从厨房探出头：“什么鸟？别开窗啊，小心飞进来拉屎——”
话音未落，小鸟似乎听懂了，竟然 歪着头“叽”了一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在说：“我才不会！”
陆瑶揉了揉眼睛。
她再次看向手中的冰核——刚才深度冥想的状态还未完全褪去，那种清凉的规则感知依然残留在意识表层。而此刻，透过这种残留的感知，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那小鸟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清晰的秩序波动。
这种波动与冰核的稳定涟漪不同，更加灵动、活泼，像是某种…… 天然形成的规则亲和体？而且波动的频率，竟然与阳台“星空兰”幼苗散发的星辉有着 微妙的共鸣。
“等等……”陆瑶放下冰核，小心翼翼地走向阳台。
小鸟见她靠近，不但没飞走，反而兴奋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又在栏杆上跳了两下，继续用喙轻叩玻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那些发光的多肉植物。
陆瑶在距离玻璃门一米处停下。她想了想，试探性地 指了指星空兰幼苗，又指了指小鸟，做了个询问的手势。
小鸟竟然点了点头！
虽然鸟类点头的动作本就不明显，但陆瑶就是能确定——它听懂了，并且在回应！
“……你想看这些发光的植物？”陆瑶压低声音，自己都觉得荒谬地问了出来。
小鸟“叽叽”叫了两声，翅膀又扑腾了一下。
陆瑶心跳加速。她不是没见过聪明的鸟——鹦鹉能学舌，乌鸦会使用工具——但眼前这只，明显不止是“聪明”。那种清晰的秩序波动，那种近乎通灵的理解能力……
她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陆宸正瘫在沙发上，戴着耳机打游戏，完全没注意阳台的动静。
如果是以前，陆瑶可能会直接叫哥哥来处理这“异常情况”。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冰核、手环、自我训练——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想要自己弄清楚的冲动。
“……只能看一下。”陆瑶对自己说，然后 缓缓拉开阳台玻璃门的一条缝隙。
她做好了小鸟会立刻飞进来的准备，甚至准备好随时关门。
但小鸟没有急着冲入。
它先是探头探脑地从门缝往里看了看，乌黑的眼睛扫过陆瑶，扫过阳台地面，最后定格在花架上的星空兰上。然后，它 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 轻轻一跳，从栏杆跳到了阳台边缘，再 小步小步地挪到门边，最后 才从门缝挤了进来。
整个过程从容不迫，仿佛来做客的绅士。
进来后，小鸟没有四处乱飞，而是 就站在门边的地面上， 仰头看着那些散发着淡紫色星辉的幼苗。它的眼睛 在星辉映照下，竟然也反射出点点微光。
陆瑶轻轻关上门，蹲下身，与小鸟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观察。
离得近了，她更加清晰地感知到小鸟周身的秩序波动。这波动并非修炼所得——她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功法运转”或“能量循环”的痕迹。它更像是…… 这只鸟天生就长这样，就像鱼天生会游泳，鸟天生会飞一样，这只鸟天生就能与某种秩序规则产生亲和。
“你到底是什么……”陆瑶喃喃道。
小鸟似乎终于看够了，它 转头看向陆瑶， 歪了歪脑袋，然后 做出了一个让陆瑶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轻轻跳到了陆瑶的拖鞋前， 低下头，用喙啄了啄她拖鞋的鞋面，力度很轻，像是打招呼。
然后，它抬起一只爪子， 在阳台瓷砖地面上划动起来。
陆瑶屏住呼吸。
小鸟的爪尖在地面上留下极其浅淡的痕迹，但那痕迹 并非乱划，而是 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图案——
一个简单的圆形，圆形中央 有三个点呈三角形排列。
画完后，小鸟抬头看陆瑶， “叽”了一声，仿佛在问：“明白吗？”
陆瑶大脑飞速运转。圆形……三个点……这是什么符号？某种标记？坐标？
她突然想起冰核内部那三个稳定的能量节点——虽然排列方式不同，但也是三点结构。
“这是……你的‘家’的标记？还是你种群的图腾？”陆瑶试探地问。
小鸟似乎听懂了“家”这个词，它 用力点了点头，然后 用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面上的图案，最后张开翅膀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再指向阳台外的天空。
这一系列动作传达的信息几乎一目了然：我，来自有这个标记的地方，想找新的栖息地。
陆瑶心脏怦怦直跳。她能感觉到，这只鸟 没有恶意。它只是在寻找——寻找一个能让它感到舒适、安全，也许还能靠近那些让它感兴趣的发光植物的地方。
“你想……在这里住下？”陆瑶指了指阳台角落——那里有个空着的旧花架，可以放个鸟窝。
小鸟兴奋地跳了两下，但随即 又摇了摇头。它 再次张开翅膀，做了个“很大很大”的拥抱动作，然后 用喙连续点了点地面上的图案。
“……不是‘这里’，是‘有这个标记的地方’？”陆瑶猜测，“你想找一个……有这种能量环境的地方？”
小鸟这次重重地点头，乌黑的眼睛里 流露出明显的期待。
陆瑶沉默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标记，更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环境。但看着小鸟那清澈又充满灵性的眼神，她 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这感觉……就像当初捡到那只流浪猫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只更特别的“流浪鸟”。
“我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地方。”陆瑶诚实地说，“但……如果你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偶尔来这里看看这些植物。不过不能常住，我妈会嫌吵。”
小鸟似乎听懂了“不能常住”，它 有些失落地垂下头，但很快 又振作起来， 轻轻跳了两下，用喙啄了啄陆瑶的裤脚，仿佛在说谢谢。
然后，它转过身，再次看向星空兰幼苗， 静静地看了十几秒，仿佛要把这美妙的景象记在心里。
最后，小鸟走向玻璃门， 回头看了陆瑶一眼， 点点头，然后 从刚才的门缝钻了出去， 振翅飞起，消失在楼宇之间。
陆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短短几分钟，却 信息量大到让她脑子发懵。她 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上小鸟用爪子划出的图案。
图案很浅，几乎看不清。她拿出手机拍照，开了微距模式才勉强拍下。
“哥！”陆瑶终于忍不住，拿着手机冲进客厅，“刚才阳台来了只特别奇怪的鸟！它会画图！”
陆宸刚好打完一局游戏， 懒洋洋地摘下耳机：“鸟？什么鸟？烤了吃？”
“……你能不能正经点！”陆瑶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你看！这是它用爪子画的！它还听得懂人话，特别聪明！”
陆宸眯着眼看了看照片，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哦，画得还行。可能是哪个无聊的修真者养的灵宠跑出来玩了吧。”
“灵宠？”陆瑶一愣，“你是说……像小说里写的那种？”
“差不多。”陆宸打了个哈欠，“末法时代，还有些小传承养点通灵性的动物看家护院，不奇怪。这只估计是闻到你阳台上那点星辉味了，过来瞅瞅。”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陆瑶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可是它画的这个图案……哥你认识吗？”
陆宸又瞥了一眼照片， 这次多看了两秒，然后 耸耸肩：“没见过。可能是它们种群的标记吧。别管了，一只鸟而已。”
“但它好像在找有这个标记的地方……像是迷路了，想回家。”陆瑶小声说。
陆宸终于转过头，正眼看了看妹妹。他 能看出陆瑶眼中的在意——那是一种对“特殊生命”的好奇与同情。
沉默了几秒，陆宸叹了口气：“你想帮它？”
“……如果可能的话。”陆瑶点头，“它看起来……不像坏……坏鸟。”
陆宸翻了个白眼， 重新戴上耳机：“随你便。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地球这么大，找个鸟窝跟大海捞针差不多。我继续打游戏了，别打扰我。”
话虽这么说，但陆宸在戴好耳机的瞬间，神识已经无声无息地铺开。
不是大范围扫描——那太麻烦。他只是锁定了刚才那只小鸟飞走时在空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秩序波动轨迹， 顺着轨迹“看”了一眼。
小鸟此刻正落在小区外公园的一棵大树上， 有些蔫蔫地梳理着羽毛，偶尔 抬头望向陆瑶家阳台的方向， 眼中流露出渴望。
陆宸“看”清了它周身那种天然的秩序亲和波动，也“看”清了它意识中 反复浮现的那个三点圆环图案。
“唔……”陆宸在意识中检索了一下。
这个图案，他确实没见过。不是修仙界常见宗门的标记，也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个隐世传承的图腾。
但图案中三点之间的能量连接方式，让他 想起了一种很古老、很偏僻的“地脉节点稳定结构”——那是 至少三百万年前，某个已经灭绝的“地灵族”用来固定小型秘境入口的基础阵法。
“地灵族……”陆宸在记忆中翻了翻。
那个种族天生与大地灵脉亲和，能驯化各种地脉生灵作为伙伴。他们 不修金丹元婴，而是 直接与地脉共鸣，以大地为基提升生命层次。后来因为 一次波及多个星域的规则潮汐灾害，地脉大规模紊乱，这个依赖稳定地脉的种族 很快就消亡了。
眼前这只小鸟身上的秩序波动，确实有几分地脉亲和的特征，但又 更加轻盈、灵动，像是…… 地灵族驯化过的某种飞行灵兽的后裔？
“啧，麻烦。”陆宸心里嘀咕。
如果是地灵族遗留的灵兽后裔，那它寻找的“家”，很可能是一个残存的地脉节点或微型秘境入口。这种地方 在地球上应该还有几个，但 大都隐蔽得很，而且 基本都荒废了，能不能住鸟都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只鸟真的找到了某个残存节点，那节点附近很可能还残留着地灵族的某些遗物或记载。以妹妹现在这种“对什么都好奇”的状态，万一被她发现了……
陆宸仿佛已经看到陆瑶两眼放光、缠着他问东问西的画面。
“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最终决定，“能找到是它的缘分，找不到……那就继续当流浪鸟。反正饿不死。”
他收回神识，重新专注于游戏屏幕。
而此刻，陆瑶已经回到自己房间， 对着手机上的图案照片发呆。她 打开电脑，尝试用搜索引擎以图搜图，结果 当然是毫无匹配。
她又试着将图案简化为几何图形，搜索“圆形内三点三角形排列 符号 意义”，跳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从某个小众宗教图腾，到化学分子结构，再到科幻小说里的外星文明标记， 没一个靠谱。
“地脉节点稳定结构……”陆瑶无意识地喃喃道。
这句话突然从她脑海中冒出来，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就像之前手环给出的那些灵感提示一样。
她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手腕——手环 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冰核共鸣的蓝光。
“是你在提示我吗？”陆瑶轻声问。
手环没有回应，但那种“灵感迸发”的感觉 依然清晰。
陆瑶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输入了“地脉 节点 稳定 结构”。
这次跳出的结果更少了，基本都是 风水学或民间传说的内容，讲什么“龙穴”、“地气汇聚点”。她 皱着眉头浏览，试图从这些玄乎的描述中找到与图案相关的线索。
一无所获。
但她没有放弃。那种“快要触碰到什么”的感觉 越来越强烈。她 再次握住冰核，进入浅层冥想状态， 让意识顺着刚才的灵感向前追溯——
地脉……节点……稳定……需要锚点……三个锚点构成三角是最基础的稳定结构……圆形代表循环与封闭……
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中拼接。
突然，她睁开眼睛， 在纸上重新画下那个图案，然后 在三个点之间画上连接线， 再在圆形外围画了一个更大的同心圆。
“如果……如果这不是平面图，而是立体结构的投影呢？”陆瑶自言自语，“三个点不在同一个平面上，而是上下错开，构成一个空间三角锥……然后圆形是能量循环的边界……”
她越画越投入， 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暗。
也没注意到，秩序象限的观测网络，刚刚完成了一次极其隐蔽的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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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象限，“摇篮观测”专项小组秘密会议室。
“……根据议长指示，我们对太阳系（摇篮）的观测策略已完成全面调整。”
全息投影中，一个极其复杂的多层监控网络示意图正在缓缓旋转。它 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穿透大气层直接扫描地表，而是 以地球同步轨道为基点， 铺设了一层覆盖整个行星的“环境参数感知网”。
“网络完全被动，只接收从地球自然散逸到太空的能量波动、规则涟漪和电磁信号。”技术负责人汇报，“绝不主动发射任何探测波。所有数据经过三层加密缓冲后，直接传输到本中心。”
“重点观测区域？”主持会议的高级院士问。
“三个。”负责人调出地图，“第一，信标曾经所在的阳台区域及周边五公里范围，观测等级最高。 第二，全球范围内出现的、与信标记录中‘未知能量残留’光谱特征有百万分之一以上相似度的区域，目前标记出十七处，分散在各大陆。 第三，任何出现规则稳定度异常波动的区域——虽然信标数据显示目标区域稳定度高得离谱，但反向推论，如果那位存在有什么动作，可能会引起周边规则的微小涟漪，就像巨石投入静水。”
“很好。”院士点头，“那么关于‘园艺交流’的可行性研究呢？”
另一名研究员调出数据：“我们分析了信标记录的‘发光植物’光谱和生长模式。可以确定，那并非自然进化产物，而是受到某种高阶规则诱导产生的定向变异。诱导方式……我们完全无法理解。”
“但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研究员放大了一段数据，“植物散发的星辉，与某种极其古老、几乎被遗忘的‘地脉共鸣频率’有0.3%的吻合度。虽然吻合度很低，但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理解的、与那位存在兴趣点相关的‘技术方向’。”
“地脉共鸣？”院士思索，“那是‘地灵族’的遗产技术吧？那个种族灭绝多久了？”
“大约三百万标准年。相关记载残缺不全。但我们还保留着一些地灵族培育的‘灵植’样本和基础共鸣频率数据。”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
“所以你的建议是……”院士缓缓问。
“我们可以尝试……”研究员谨慎地措辞，“在远离目标区域的某个偏僻地点， 秘密布置一个小型的、基于地脉共鸣原理的‘灵植培育试验场’。不使用任何高阶技术，只用最原始的地灵族方法。然后……观察。如果那位存在对此感兴趣，或许会……有所反应。”
“风险评估？”
“试验场距离目标区域至少一万公里，布置过程完全自动化，不使用任何可能被感知的传送技术，材料全部采用地球本土物质。即使试验场被摧毁，也不会留下任何与象限相关的痕迹。”研究员停顿，“最大的风险是……我们可能根本引不起那位存在的注意。毕竟，这就像用一根火柴试图引起太阳的关注。”
院士沉默良久。
“批准实施。”他终于说，“试验场选址……就放在南太平洋某个无人岛吧。代号：‘萌芽’。记住——这只是一个试探性的、极其卑微的‘打招呼’。不要抱任何期待。”
“明白。”
“另外，”院士补充，“加强对目标区域周边‘非自然生命体’的监测。信标日志提到，那位存在似乎对‘小动物’也有兴趣。如果出现任何智慧程度异常的本土生物……记录下来，但*绝对不要干预。”
“是。”
会议结束。
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讨论“灵植试验场”的时候，陆瑶家阳台的星空兰，刚刚完成了一次夜间模式的规则微调——那是陆宸几天前随手设置的自动程序： 当夜幕完全降临，星辉亮度提升30%，并释放出更浓郁的生命气息。
也没有人知道，那只翠顶红毛的小鸟，此刻正蹲在公园树梢，痴痴地望着陆家阳台方向那片更加璀璨的淡紫色星辉。
它小小的意识中，那个三点圆环图案正闪闪发。
而图案深处，一段沉睡已久的遗传记忆，似乎被这熟悉的星辉气息……轻轻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