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百日宴那天，世界树洞天里热闹得像开了锅。
五百丈高的巨树枝干上挂满了百花谷特制的灵光灯笼，每一盏都是用三百年份的月光草编织，夜里能自动吸收月华，发出柔和的银白光芒。树下铺着从苏家库房搬来的千年寒玉席，冰凉沁人，暑气全消。席间摆的灵果、灵酒，最差的也是五十年份起步，唐雨柔还特意炼了三炉“百草延年丹”当伴手礼——这东西对修士延寿效果微乎其微，但给凡人吃，能无病无灾活到一百二。
来的人不少。
苏家元老会的几个老家伙板着脸来了，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至少面子上给了。合欢宗来了十二位长老，云姬坐在主位左手边，红衣夺目，笑吟吟地接受各方敬酒。百花谷的花锦棠亲自带队，送来了三株“七窍玲珑莲”——这可是能辅助突破金丹瓶颈的六阶灵植，诚意十足。
还有天星城各大势力的代表，中小宗门的话事人，甚至一些有名气的散修，都揣着贺礼来了。
没人敢不来。
七天前，林凡当着全城修士的面，把玄霄出生时那道劈散雷劫的剑意留影，用水镜术在天星城广场循环播放了整整一天。画面里，那个青金异瞳的婴儿抬眼望天，剑气冲霄，云散雷消的场面，看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这不是暗示，是明晃晃的示威。
所以今天，就算心里再酸、再嫉、再怕，面上也都堆着笑，贺词一个比一个漂亮。
林凡抱着玄霄坐在主位。小家伙今天穿了件特制的青色小袍，袖口绣着雷霆纹路，领口别着一枚建木叶片形状的玉坠。他安静地窝在父亲怀里，左看看右看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偶尔伸出小手去抓飘过的灵光，指尖带起细微的电弧。
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所有靠近林凡三丈以内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锋锐到极点的剑意威压。那不是林凡散发的，是玄霄无意识逸散的护体剑意——光是余波，就让几个筑基初期的宾客脸色发白，后背冒冷汗。
“少帝。”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端着酒杯凑过来，是附近“赤霄门”的掌门，金丹三层修为，“恭贺太子百日。这是鄙门一点心意——”
他话没说完，怀里抱着的礼盒突然“咔嚓”一声裂开。
不是外力击打，是盒子里那株四百年份的“赤炎参”受不了玄霄身上纯粹的雷霆剑意，自行枯萎了！
山羊胡脸色一僵，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凡笑了笑，伸手接过那裂开的礼盒，看都没看里面枯萎的灵参：“张掌门有心了。玄霄还小，控制不住自身剑意，见谅。”
他语气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我儿子还小，无意冒犯，但你送的礼档次不够，自己看着办。
山羊胡额头冒汗，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回头一定补上一份厚礼！”
他灰溜溜地退下，再不敢往前凑。
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好几起。有送法宝的，法宝灵性被剑意压制，当场黯淡；有送丹药的，丹瓶被剑气一激，药性流失大半。到最后，除了苏家、合欢宗、百花谷这几家底蕴深厚的，其他宾客送的礼，几乎没一件能完整送到林凡手里。
但没人敢有怨言。
因为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位刚满百日的太子，天赋高到已经能无意识影响外物。这不是麻烦，这是天大的资本！
宴至中途，林凡起身，准备宣布“灵根银行”下一步扩张计划。
就在这时——
洞天外，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天黑，是某种纯粹的金色，像熔化的黄金，从东边天际滚滚而来，瞬间覆盖了整片天空。阳光被彻底遮蔽，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灼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金色天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金乌虚影。
虚影双翅展开，遮天蔽日。鸟喙张开，吐出人言，声音嘶哑、苍老，却蕴含着无边怒火，震得洞天屏障嗡嗡作响：
“林凡小贼——！”
“杀我天妖宫副宫主‘裂天猿皇’，夺其妖丹！”
“今日，本皇亲至，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金色天幕中，一只覆盖方圆十里的火焰巨爪，狠狠抓向世界树洞天所在的苏府后山！
爪未至，热浪先到。
洞天内的灵光灯笼“噗噗噗”接连熄灭，寒玉席表面升起白烟，酒液蒸发，灵果干瘪。修为低于筑基的宾客，当场吐血倒地，修为高的也脸色发白，气血翻腾。
化神妖皇，含怒一击！
“金乌妖皇！”苏清雪脸色骤变，一步踏出洞天，冰雪法相再起，百丈冰剑横空斩向火焰巨爪！
但这一次，冰剑刚碰到火焰，就“嗤啦”一声汽化。法相剧烈颤抖，表面裂纹瞬间扩大数倍！
差距太大了。
苏清雪化神二层，对方至少化神四层以上，还是含怒出手，毫无保留！
眼看火焰巨爪就要撕开洞天屏障——
“父亲。”怀里的玄霄突然开口。
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仰着小脸，看着洞天外那只遮天蔽日的火焰巨爪。他青金色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
他伸出小手，指向天空。
指尖，一点青金色的剑光亮起。
很微弱，像风中残烛。
但就是这点微光出现的刹那，洞天中央，世界树突然剧烈震颤！树冠顶端的枝叶无风自动，无数青翠的光点从叶片上剥离，汇聚到玄霄指尖那点剑光周围。
光点越聚越多，剑光越来越亮。
三息之后，那点微光已经膨胀成一柄三尺长的青金色虚幻光剑，悬浮在玄霄面前。
剑身透明，内部隐约能看到世界树的脉络虚影，以及……一缕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青帝气息！
玄霄握住了剑柄。
虽然他的手太小，只能握住剑柄末端，但动作很稳。
他举起光剑，对着洞天外那只火焰巨爪，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威能。
就是那么轻轻一挥。
嗤——
火焰巨爪的正中央，出现了一道细长的、青金色的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像打碎的琉璃，瞬间布满整个巨爪。
然后，巨爪无声无息地……崩碎了。
化作漫天金色火星，消散在空气中。
洞天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林凡怀里那个举着光剑的小小身影。
玄霄放下剑，光剑自动消散。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似乎消耗不小，脑袋一歪，又靠在林凡胸前睡着了。
仿佛刚才那一剑，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
洞天外，金色天幕中的金乌虚影，沉默了足足十息。
“青帝令……”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不对……是青帝令副印！世界树分身！”
“你手里……不止一枚青帝令？！”
林凡抱着儿子，抬头望天，声音平静：
“妖皇要试试？”
金乌虚影再次沉默。
许久，那声音才冷冷响起，杀意却收敛了大半：
“好……好一个林氏仙朝，好一个先天剑体太子。”
“今日之事，本皇记下了。”
“三年后，天妖大会，金乌太子与你赌命之约，照旧。”
“但本皇今日把话放在这里——”
金色天幕开始缓缓收缩，金乌虚影逐渐淡去，但最后的话语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天妖大会，胜者夺世界树，败者……永世为奴。”
“不止是你林凡，还有你怀里那个小崽子。”
“他若输了，本皇会亲手抽了他的剑骨，炼成灯油，挂在妖庭门口，照万年！”
声音彻底消失，金色天幕散去，阳光重新洒下。
但宴席上的喜庆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所有宾客脸色惨白，冷汗浸透后背。
化神妖皇亲至，太子一剑破之，然后……是更加不死不休的血仇。
林凡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儿子，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然后他抬头，看向席间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都听到了。”
“三年后，天妖大会，我林氏仙朝与天妖宫，不死不休。”
“今日在场的，都是见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色各异的宾客：
“愿意与我林氏并肩的，留下。觉得风险太大，想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贺礼带走，我不追究。”
寂静。
足足半盏茶时间，没人动。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赤霄门那个山羊胡掌门。他脸色惨白，腿都在抖，但还是咬牙抱拳：“赤霄门……愿追随少帝！”
有了带头的，第二个、第三个……
除了少数几个小宗门代表实在扛不住压力，灰溜溜离席，绝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
不是他们多忠心，是他们算明白了——今天走了，就等于彻底得罪死了林氏仙朝。而林氏有先天剑体太子，有世界树，有青帝令副印，还有苏家、合欢宗、百花谷支持……就算三年后真输了，也能拉天妖宫半条命垫背。
赌了！
林凡看着留下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举起酒杯：
“既然如此——”
“今日起，凡留下者，皆为我林氏仙朝‘供奉’。”
“供奉待遇，参照臣属三级，具体细则，三日后公布。”
“现在，宴席继续。”
“为我儿玄霄——”
“贺！”
众人齐声举杯：“贺太子！”
欢呼声中，林凡坐回主位。他怀里，玄霄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父亲的衣襟。
洞天外，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