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构筑的最后一道指令符纹即将凝实的瞬间,左侧太阳穴骤然传来针扎般的尖锐预警——不是灵能感知,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战斗本能。
他猛地偏头,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快。
“嗤——!”
一道几乎透明的能量波纹,擦着他的战术头盔边缘掠过,头盔外层的灵能偏导涂层瞬间汽化出一缕刺鼻青烟,边缘的合金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波纹余势未衰,没入后方岩壁,坚硬的岩石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孔洞,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只有物质被极致能量瞬间湮灭的、令人心底发毛的静默。
冷汗瞬间浸透纪年的内衬。那不是灵能攻击,是旧时代某种单兵能量武器的巅峰之作——“静默穿刺者”,星火遗产武器库里被标记为“极度危险,伦理禁用”的装备。它的能量束几乎没有外溢,极难预警,专为无声狙杀高价值目标设计,尤其擅长穿透能量护盾和轻型装甲。
第二道波纹接踵而至,这次的目标是冷月后颈。她正全神贯注于编码稳定,对物理层面的袭杀反应稍慢半拍。
“趴下!”蛮牛的咆哮与他的动作同步,重达数十公斤的合金盾牌被他以不可思议的爆发力从背后甩出,划过一道弧线,“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精准砸在冷月身侧的地面上,盾牌表面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那是过载的能量偏导场。
透明的能量波纹与蓝光撞击,没有巨响,却爆发出高频刺耳的、仿佛指甲刮过玻璃的尖啸。盾牌表面的蓝光瞬间黯淡,一道清晰的灼痕出现在合金表面,深达数厘米。蛮牛闷哼一声,似乎与盾牌有某种能量反馈连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稳稳地站在了冷月与那道裂隙之间,用身体和残盾构成了第二道屏障。
“十点钟方向!裂隙深处!不是灵能体!是人!有高科技装备!”渡鸦的声音在频道里嘶喊,同时一串精准的点射射向裂隙入口,压制可能的后续攻击。
战斗在刹那间被分割成三个混乱的焦点:桥头方向,渡鸦和夜枭依托岩石,用蓝晶能量武器编织火力网,竭力阻挡从记忆之河爬出的、越来越多的扭曲人形。那些被归一教灵能阵列驱动的记忆残渣,没有实体,能量武器效果有限,往往需要多次命中才能将其“打散”,而它们无视地形,攀爬岩壁,从各个刁钻角度扑来,悍不畏死(或者说,它们本就已死),消耗着宝贵的弹药和两名精锐的体力与精力。
岩厅中央,纪年和冷月背靠巨门凹陷处,中断了信号发送进程,全力警戒裂隙方向。蛮牛持盾挡在前方,嘴角带血,眼神却凶悍如负伤的猛兽,死死盯着那道黑暗的裂隙。米尔科瘫在角落,生死不明。
那道狭窄的裂隙深处,隐藏着使用“静默穿刺者”的第三方。一击不中,再击被阻,他们似乎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评估,没有继续开火,但那种被毒蛇凝视的冰冷压力丝毫未减。
“不是归一教。”纪年压低声音,心轨在遭受物理刺杀冲击后有些紊乱,但勉强维持着对周围能量环境的扫描,“归一教的灵能阵列还在桥那边运作,驱动这些记忆残渣需要极高的专注和持续的灵能输出,他们分不出人手,也用不来这种科技武器。”
“科技复兴会。”冷月的声音恢复了冰晶般的冷静,她快速检查了一下纪年头盔的损伤,目光锐利地扫过裂隙,“只有他们的‘应用科学部’或‘遗产回收部’,才可能拥有并熟练使用这种旧时代禁武。他们一直在追踪星火遗产,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但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入口?还潜伏得这么深?”蛮牛喘着粗气,盾牌上传来的残余能量冲击让他内脏隐隐作痛。
纪年脑海中闪过米尔科说过的话——“先到者……熟门熟路。” 脚印,对“摇篮”内部安保步态的模仿,精准避开所有陷阱……如果那个先到者,那个画下深巢徽记、启动倒计时的人,不是归一教,也不是某个神秘的独行客,而是科技复兴会派出的顶尖特工呢?
他们早已掌握了部分关于“摇篮”和这条紧急通道的情报,甚至可能从某些遗落的旧档案中,知晓了“存在之钥”与深巢节点的关联。他们抢先一步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开门,而是为了设局。启动倒计时,制造恐慌和紧迫感;画下徽记,既是提示(诱使深巢方面做出反应),也是陷阱(放大信号,吸引归一教前来,制造混战)。而他们自己,则潜伏在最佳的渔翁位置,等待两方(甚至三方,如果算上深巢)拼得筋疲力尽,再出来收割成果——无论是门后的东西,还是纪年、冷月这两把“活体钥匙”。
好精密的算计!好深的埋伏!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或者门,或者两者都是。”纪年快速分析,“归一教被徽记吸引过来,正在强攻,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但他们现在暴露了,计划被打乱。”
“他们不会放弃。”冷月看向倒计时,【00:18:33】。“他们在等我们和归一教继续消耗,或者……等倒计时临近结束,我们不得不再次尝试联系深巢时,发动致命一击。”
话音刚落,裂隙深处传来“咔嚓”几声轻响,不是武器,更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展开或部署的声音。
“小心!可能是范围性压制武器!”夜枭吼道,他对旧时代科技装备略有了解。
蛮牛怒吼:“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部署!渡鸦,给我争取三秒!”
渡鸦瞬间领会,调转枪口,不再追求击杀记忆残渣,而是将一连串高爆蓝晶榴弹射向裂隙入口上方和两侧的岩壁!爆炸的冲击波和四溅的碎石暂时扰乱了裂隙内的视线和传感器。
就是这三秒!
蛮牛如同出膛的炮弹,全身肌肉贲张,顶着残盾,以与其体型不符的迅猛速度,狠狠撞向裂隙入口!他不是要冲进去,而是要封门!
“咚!!!”
巨大的撞击声让整个岩厅都颤了一下。蛮牛将残盾死死卡在裂隙入口,自己庞大的身躯作为支撑抵在后面。裂隙内部传来一声压抑的惊怒低吼,以及能量武器近距离轰击在盾牌上的闷响和蓝光闪烁。蛮牛全身青筋暴起,嘴角鲜血不断渗出,竟真的暂时堵住了这狭窄的通道!
“纪年!冷月!快!做你们该做的事!”蛮牛嘶吼着,声音因为巨大的压力和痛苦而变形,“这里……我顶着!”
几乎在蛮牛行动的同一时间,桥头方向,归一教的攻势骤然加剧!
银白色的记忆之河仿佛沸腾,更多的扭曲人形蜂拥而出,其中甚至开始夹杂一些形态更稳定、散发着危险灵能波动的“精英个体”——那似乎是归一教将自身部分灵能者意识碎片与记忆残渣融合的产物,更耐打,更具攻击性。渡鸦和夜枭的压力陡增,防线开始出现松动。
而岩壁上,那个深巢徽记,似乎因为剧烈的战斗能量波动和持续的信号放大,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散发出的灵能波纹变得更加紊乱,时而微弱,时而刺目。
机会与危机,在同一个瞬间被压缩到极致。
纪年和冷月没有丝毫犹豫。蛮牛用身体换来的窗口期,渡鸦和夜枭用生命维持的防线,米尔科以族裔使命揭示的路径,艾略特·陈以残存意识传递的方法……所有这一切的重量,都压在了此刻。
两人再次将手按向门上的凹槽。这一次,心轨与共鸣的链接比之前更加稳固、更加深入。他们没有试图去稳定那个紊乱的徽记信号通道,而是以自身为更强大的信标,将精心构筑的、包含着谐波频率与紧急指令的灵能编码,不再通过徽记放大,而是直接注入门的底层协议接口!
他们的思路变了:既然徽记通道已不可控且危险,那就绕过它,利用他们作为“钥匙”与门本身的最高权限连接,尝试直接与深巢节点建立一条临时的、点对点的、基于“钥匙”认证的加密链路!这需要更高的能量输出和更精密的控制,成功率未知,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银蓝色的心轨光晕与冷月周身散发的、秩序井然的共鸣波纹,开始沿着门上的几何刻痕流淌、汇聚,如同为其注入生命。门本身发出了低沉悠远的嗡鸣,与之前任何响动都不同,那声音仿佛来自地核深处,带着古老的回应。
倒计时的红光闪烁了一下,跳减的速度似乎……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减缓迹象?【00:17:59】。
有戏!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轰隆!!!”
堵在裂隙入口的蛮牛连同他的残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内部炸开!不是能量武器,是高爆定向炸药!科技复兴会的潜伏者,被蛮牛的亡命封堵激怒,使用了更暴力的手段!
蛮牛庞大的身躯像断线风筝般向后飞跌,重重砸在岩壁上,滑落下来,一时间无法动弹,鲜血从口鼻和盔甲缝隙中涌出。残盾更是彻底扭曲变形,冒着黑烟。
硝烟中,一道全身覆盖着流线型暗灰色战术装甲、关节处有精密伺服系统运转的身影,从裂隙中矫健地跃出。装甲表面光学迷彩闪烁,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只有手中那把造型奇特、枪口还残留着释放高能过载痕迹的长管武器,显露出致命的獠牙。面甲是整块的黑色镜面,映出岩厅内混乱的战况,看不到表情。
他没有立刻攻击纪年和冷月,而是迅速扫视全场,目光在苦苦支撑的渡鸦、夜枭,在重伤的蛮牛,在气息微弱的米尔科身上短暂停留,最后锁定在正与门深度连接的两人身上。
面甲下传出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钥匙授权协议激活中……检测到非标准链路建立尝试……威胁等级评估:高。执行清除协议,回收‘钥匙’样本。”
他抬起手中的武器,枪口开始充能,发出高频的“滋滋”声,这一次,枪口隐约对准的是纪年和冷月与门连接的能量交互区域——他要打断进程,甚至可能通过武器反向侵入,窃取或破坏他们正在发送的指令!
而桥头,渡鸦和夜枭在记忆残渣和灵能融合体的狂攻下,终于出现了缺口,一个速度奇快的扭曲人形突破了火力网,尖啸着扑向正在全力维持链路的冷月后背!
前有科技复兴会的致命狙杀,后有归一教驱使的疯狂残渣。
千钧一发!
瘫在角落、似乎早已失去意识的米尔科,眼皮下那几乎熄灭的灰色光芒,骤然爆发出最后一点火星。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手,不是指向敌人,也不是指向门,而是指向了自己胸口——那里,一枚镶嵌在他陈旧皮袄内衬里、毫不起眼的灰白色石质吊坠,被他狠狠捏碎!
吊坠碎裂的瞬间,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整个岩厅,不,是整条地脉通道,仿佛都“顿”了一下。
一种更古老、更晦涩、仿佛大地本身意志的波动,以米尔科为中心,微弱却不容忽视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那扇巨门,门板上那些原本随着纪年、冷月能量注入而缓缓亮起的几何刻痕,突然不受控制地逆向流动起来!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拒绝意味的灵能乱流,从门内反冲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科技复兴会杀手的锁定出现了瞬间的偏差,充能完毕的攻击未能立刻发出。
也让那个扑向冷月的记忆残渣,被门内冲出的乱流边缘扫中,惨叫一声,形体溃散大半。
但同时,纪年和冷月浑身剧震!他们与门建立的临时链路,被这股源自门本身防御机制的狂暴乱流狠狠冲击,几乎瞬间断裂!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与门的连接被强行中断!
米尔科用他“守门人”一族最后的血脉契约,强行触发了“摇篮”门禁系统在遭遇极端外部威胁(科技武器暴力入侵、灵能阵列大规模污染)时,可能启动的底层应急协议——“混沌壁垒”。
它不分敌我,拒绝一切形式的连接与开启,并释放混乱灵能驱离所有靠近者。这是与“谐波同步开门”完全相反的另一条路——彻底的、暴力的封死。
倒计时的红光,在“混沌壁垒”启动的瞬间,猛地加速闪烁!
【00:16:07】→【00:15:22】!
一次性跳过了近一分钟!
米尔科的头无力地垂下,最后一丝气息消散。他用生命为代价,触发了最终防御,虽然暂时打断了科技复兴会的必杀一击,也缓解了一点冷月的危机,却让开门变得几乎不可能,并且……让毁灭的倒计时,疯狂加速!
局势,急转直下,跌入更深的绝望深渊。
科技复兴会的杀手迅速从突发状况中恢复,枪口再次稳定,重新锁定因反噬而短暂失神、嘴角溢血的纪年和冷月。他的电子音依旧冰冷:“目标丧失安全开启能力。转为强制回收模式。”
桥头,渡鸦和夜枭目睹此景,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更多涌上的敌人死死缠住。
蛮牛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跌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时刻——
“滋……滋滋……纪年……听到吗……”
一个微弱、断续、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电子干扰杂音,突兀地在纪年个人终端内置的、本应被完全屏蔽的紧急通讯频段里响起。
是阿塔的声音!
“深巢……收到……你的……灵能……特征……脉冲……重复……谐波频率……已确认……正在……按指令……调整……能源矩阵……”
深巢,竟然在他们临时链路被冲垮前的最后一瞬,捕捉并解析了那段不完整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