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马贼后的路途,并未变得平坦。风雪愈发狂暴,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视线难以及远。踏雪驹的耐力也接近极限,喷出的白气在鬃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谢凛肩头的伤口虽经处理,但那邪术留下的阴寒戾气仍在隐隐作痛,侵蚀着他的经脉。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内力压制伤势,脸色比风雪更冷峻。
云昭的状况更令人担忧。极北的酷寒无孔不入,即便有谢凛用体温和大氅护着,有地心火莲散发的微热,她依旧冻得嘴唇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魂伤带来的虚弱感在严寒中被放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谢凛只能不断将温和的内力渡过去,护住她的心脉,心中焦灼万分。
必须在云昭撑不住前,找到避寒之所!
根据舆图所示,雪狼堡应该就在这片区域。但放眼望去,除了风雪,只有起伏的雪丘和嶙峋的冰岩,毫无人烟迹象。
“坚持住,昭儿,就快到了。”谢凛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勒住缰绳,眯起眼,努力辨认着方向。狂风卷着雪粒,几乎要将一切痕迹抹去。
就在他心沉之际,风中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声响——不是风声,更像是……金铁交击的嗡鸣?还有……隐约的人声?
谢凛精神一振!有动静就说明附近有人!他立刻催动踏雪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摸去。
翻过一道高大的雪梁,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只见一片相对背风的巨大冰谷中,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巨大冰块和粗犷岩石垒砌而成的堡垒!堡垒不算宏伟,却透着一种历经风霜的坚不可摧。高高的冰墙上,隐约可见巡逻兵士的身影,墙头插着的黑色狼头战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堡垒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巨木城门,此刻正紧闭着。城门上方,用北狄文字和一种通用语刻着三个斑驳的大字——雪狼堡!
终于到了!
然而,谢凛的心并未放松,反而瞬间绷紧!因为他看到,在堡垒前方数百步的空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厮杀!
一方是约莫二三十名穿着杂乱皮袄、手持弯刀弓箭、呼喝怪叫的马贼,与之前袭击他们的那伙人装扮相似,攻势凶猛,邪气森森。另一方则是据守在堡门附近、约十余名身着统一制式皮甲、手持长矛劲弩的堡内守军。守军人数虽少,却结成一个简陋的圆阵,彼此呼应,弩箭精准,长矛如林,死死抵住了马贼一波波的冲击。地上已经躺倒了七八具尸体,有马贼的,也有守军的,鲜血将雪地染得一片狼藉。
显然,雪狼堡正在被马贼围攻!而且看情形,围攻已持续了一段时间!
谢凛目光锐利,迅速扫过战场。守军虽然训练有素,但人数劣势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全靠堡墙上的弩箭支援和地利苦苦支撑。而马贼中,似乎有两三个气息格外阴冷的身影,并未直接参与冲锋,而是躲在后面,手中骨杖挥舞,释放出淡淡的黑气,干扰守军心神,甚至能腐蚀兵刃!是懂得邪术的头目!
“是那些马贼的同伙!”云昭也看清了情况,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这些邪修马贼,果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竟敢公然攻打边塞堡垒!
谢凛眼神冰冷。雪狼堡是北疆重要的补给点,若被这群邪修马贼攻破,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们也需要进入堡内休整、打探消息。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理!
但如何插手?他们身份不明,贸然介入,很可能被双方同时敌视。更何况,云昭状态极差,不能再受颠簸和风寒。
电光石火间,谢凛已有决断。他压低声音对云昭道:“你在此隐蔽,我去助守军一臂之力,速战速决!”
“小心……他们的邪术。”云昭担忧地抓住他的衣袖。
“放心。”谢凛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锐利如刀。他翻身下马,将云昭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巨石后,用积雪稍作伪装。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压下肩头伤势的刺痛,体内《长春诀》内力缓缓运转,眼中寒芒乍现!
此时,战场上异变陡生!一名马贼头目似乎不耐烦久攻不下,骨杖猛地顿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浓郁的黑气化作一只狰狞的鬼首,尖啸着扑向守军圆阵!守军阵型瞬间出现一丝混乱!
就是现在!
谢凛动了!他身形如鬼魅,借着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到战场边缘。看准时机,在鬼首即将撞上圆阵的刹那,他猛地从雪地中暴起!手中长剑出鞘,化作一道惊雷般的寒光,并非斩向鬼首,而是直取那名施法的马贼头目!
擒贼先擒王!
“什么人?!”那马贼头目猝不及防,感受到身后袭来的凌厉杀气,骇然转身,仓促间举起骨杖格挡!
“铛——!”
火星四溅!谢凛这一剑蕴含了精纯的内力与凛冽的杀意,势大力沉!那马贼头目虽邪术诡异,但近身搏杀岂是谢凛对手?只听“咔嚓”一声,骨杖竟被硬生生斩断!剑势不减,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
“呃……”马贼头目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冷峻的面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仰面倒地,气绝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交战双方都愣住了!
守军们又惊又喜,看着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援手。马贼们则是一片哗然,首领被秒杀,军心大乱!
“杀!”谢凛岂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他长剑一振,如同虎入羊群,冲入马贼阵中!剑光闪烁,如梨花暴雨,每一剑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性命!他虽伤势未愈,但战斗经验与剑法境界远超这些乌合之众,此刻含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守军见强援如此神勇,士气大振,发一声喊,趁机反攻!弩箭齐发,长矛突刺,顿时将混乱的马贼杀得人仰马翻!
另外两名懂得邪术的马贼头目又惊又怒,试图施展邪术干扰谢凛。但谢凛早有防备,身法如电,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黑气缠绕,同时剑光如附骨之疽,逼得他们手忙脚乱,根本无法专心施法。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三十名马贼已被斩杀大半,剩余几人见势不妙,发一声喊,丢下同伴尸体,狼狈不堪地逃入风雪之中,转眼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雪地上只留下遍地的尸体和浓郁的血腥气。
守军们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又看向持剑而立、气息凛然的谢凛,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一名看似头领的疤脸大汉走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多谢壮士仗义出手!救命之恩,雪狼堡上下没齿难忘!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谢凛还剑入鞘,神色平静,并未透露真名,只淡淡道:“路过之人,举手之劳。我同伴染了风寒,急需入堡休整,还请行个方便。”
疤脸头领这才注意到远处巨石后探出身的云昭,见她脸色苍白,弱不禁风,连忙道:“应当的应当的!壮士和夫人快请进堡!外面风大!” 他立刻招呼手下清理战场,打开堡门。
沉重的堡门缓缓开启,露出堡内略显简陋却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原木搭建的房屋,袅袅的炊烟,以及许多闻讯赶来、面带惊疑与好奇的堡民。
谢凛扶着云昭,牵着踏雪驹,在守军恭敬的目光中,踏入了这座北疆边塞的孤堡。风雪被挡在门外,温暖的空气夹杂着炭火和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暂时,安全了。
但谢凛心中清楚,这雪狼堡,恐怕也并非净土。马贼围攻,邪修现身,北疆的暗流,已然汹涌。他们必须尽快打探到陨星湖的消息,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新的危机,或许就在这看似安全的堡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