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船老大老张头的奋力撑篙下,
总算有惊无险地绕过了水流异常湍急的乌峡口,
抵达了对岸一处略显荒凉的渡口。
渡口由几根歪斜的木桩和简陋的石板搭建而成,
后面是一条蜿蜒向上、通往一片依山而建村落的小土路。
“到了,这就是我们村,锁龙村。”
船老大将缆绳系在木桩上,擦了把汗,
语气带着一丝回到熟悉地方的松弛,
但眉宇间仍残留着对之前遭遇的余悸。
“锁龙村?”
东方泽清和柳莺莺几乎同时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这名字……透着一股不寻常的镇压和禁锢意味,
与“河神娶亲”的传说放在一起,更显得诡谲莫测。
“张叔,回来啦!”一个略显青涩的男声从岸上传来。
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快步跑来,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子骨看起来结实有力,
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脸上带着憨厚热情的笑容。
“哎,陈默啊!”
老张头看到少年,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来得正好,帮我把货担搬上去。”
他转头对东方泽清等人介绍道:
“这是陈默,我邻居家的娃子,机灵肯干,现在常帮我打打下手。
陈默,这几位是过河的客人。”
少年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冲着东方泽清和柳莺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欢迎来到锁龙村!”
他的目光扫过几人,看到气质出众的东方泽清和柳莺莺时,
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和拘谨,
又看到缩在后面、脸色依旧发白的小李和老张,
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手脚麻利地开始帮忙搬货。
众人踏上岸,东方泽清和柳莺莺这才得以仔细打量这个村子。
锁龙村坐落在一片陡峭的黄土山坳里,
三面都是光秃秃的山梁,仿佛巨大的手臂将村庄紧紧搂住,
只留下东面一隅,紧邻着一条奔腾的黄河支流。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黄土夯筑或石头垒砌,低矮而陈旧,显得格外闭塞和贫瘠。
此时已是午后,村子里却异常安静,
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土狗远远地吠叫着,更添几分荒凉。
“锁龙村……老人家,这村子名字可有来历?”
东方泽清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村庄和那条支流。
船老大老张头叹了口气,一边引着众人往村里走,一边说道:
“说来话长啊。咱们村三面环山,唯独东面靠着这条河。
这河是黄河的支流,不起眼,但邪乎得很。
我们村里人都管它叫‘迷雾河’,
一年到头水又浑又急,特别是村口那段河道,
水底下全是暗礁漩涡,凶险得很,老辈人叫它‘锁龙滩’。”
他指了指不远处传来隆隆水声的方向:
“关于那锁龙滩的邪乎传说,那可真是多得能装一箩筐!
最邪门、也最出名的,就是……就是‘河神娶亲’了。”
听到这四个字,小李和老张又是一哆嗦,下意识地靠近了些。
老张头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去:
“都说这条迷雾河能通着河神老爷的府邸!
每隔那么几年,河神就要娶一个姑娘回去当媳妇儿。
哪家的闺女要是被看上了,头天晚上还好好的,
第二天人就没了踪影!
过几天,顶多在下游几里地外,能找到她穿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岸边,
这人啊……就再也回不来了!”
“村里人对这事儿那是深信不疑啊!
尤其是到了夏天暴雨连连,河水暴涨的时候,
家里有闺女的人家,天不亮就得偷偷跑到河边烧纸钱、摆贡品,磕头求河神爷开恩,千万别看上自家丫头……”
老张头说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既有敬畏,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麻木。
他顿了顿,目光担忧地看向东方泽清和柳莺莺,欲言又止:
“以前……河神老爷都是找我们村里的姑娘,可这一次……却看上了……”
东方泽清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担心林修清的遭遇以及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
他虽心中也萦绕着不安,但对林修清的实力仍抱有一丝信心,遂开口道:
“老人家放心,我……妹妹她并非寻常人,自有应对之法。或许……她能处理此事。”
他话说得含蓄,但语气里的笃定却不容置疑。
然而,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却更像是失去亲人后不愿接受的疯话或自我安慰。
小李和老张暗自摇头,陈默也是一脸不信,
只觉得这位好看的小哥是伤心糊涂了。
河神老爷那是何等神通?
疑似中央来的大人物都折在里面了,
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家,能怎么应对?
但他们见东方泽清神色冷峻,也不敢再多嘴提及此事,只是沉默地跟着。
“到了,先到我家歇歇脚,吃点东西吧,都晌午过头了。”
老张头指着前方一个略显破旧但还算宽敞的院落说道。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头发花白、精神却还算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
他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铜烟锅,正眯着眼睛,
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翻看着手里几张泛黄的旧报纸,慢悠悠地踱着步。
这正是陈默的爷爷,村里唯一的老中医,陈老先生。
“爷爷。”陈默连忙打招呼。
老中医抬起头,看到老张头一行人,
尤其是面生的东方泽清和柳莺莺,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和气地点了点头:
“老张回来了?这几位是?”
“过路的客人。”老张头忙道,“老陈,您又研究这些老报纸呢?”
“嗯,随便看看。”
老中医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扫过波澜不惊的迷雾河,似是而非地喃喃低语了一句:
“唉,这河水浑是浑,可深不过人心啊……”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仿佛藏着针,听得众人心中一凛。
陈默跟着自家爷爷回了隔壁院子。
老张头则招呼东方泽清等人进屋,让婆娘赶紧生火做饭。
简单的饭菜刚端上桌,几人还没动筷子,
院门外突然传来陈默惊慌失措的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大爷!张大爷!不好了!出事了!”
陈默一头冲进院子,脸上没了之前的憨厚,
只剩下惊恐和慌乱,他喘着粗气,对着老张头喊道:
“翠莲嫂子!村西头的翠莲嫂子不见了!
她家里人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
现在、现在村里人都说……说是河神娶亲!
把翠莲嫂子给娶走了!”
“什么?!”
老张头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打翻了桌上的水碗都浑然不觉,
“这怎么可能?!河神娶亲……我、我今早才在河里经历过啊!那姑娘不是已经……”
他猛地看向东方泽清,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难道……难道真像东方小兄弟你说的……你妹妹她……逃了?
所以河神才、才又另选了一个新娘?”
这个猜测让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然而,陈默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不是的,大爷!”
陈猛摇头,急声道,
“翠莲嫂子她……她好像是昨晚上就不见了!
她邻居说昨晚睡下时人还没有回来。
这、这时间对不上啊!”
昨晚?
老张头彻底懵了,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河神娶亲,他是今天清晨才亲身经历的,
那水下索命的“人”字和诡异的静止历历在目。
可翠莲嫂子,却是昨晚就失踪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锁龙滩里,不止一位“河神”?
还是说……这所谓的“河神娶亲”,
背后隐藏着更加黑暗的真相?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连一直相对镇定的东方泽清,面色也彻底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