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李唯裹紧大衣走进轧钢厂，他心情很好，协作网的第一批成品，今天终于要见到了。
推开办公室门，桌上已经摆着厚厚一摞材料。
最上面是装订整齐的《技术革新案例汇编（第一册）》，深蓝色的封面上印着白色楷体字。王卫国站在桌旁，脸上满是兴奋。
“师父，印出来了！刚送来！”王卫国拿起一本递过来。
李唯接过，仔细翻看。
纸张是普通的白纸，但印刷清晰。翻开第一页是目录，列出七个案例：
轧钢厂三车间生产线改造
机床厂老设备精度恢复
化工厂锅炉节能改造
建材厂耐火混凝土应用
纺织厂织机故障排除
农机厂变速箱漏油治理
食品厂烘干设备优化
每个案例都配有简明的文字说明和清晰的插图。
图是老张统一批改过的，三视图规范，尺寸标注清晰，剖面线整齐。
“印刷厂连夜赶出来的。”王卫国说，“张工亲自去盯的，一张图一张图对。”
“好，好。”李唯翻到化工厂锅炉改造那部分，看着那些炉排镶块、耐火混凝土施工的插图，心里很欣慰。这些经验固化下来，就能传播开去。
正看着，电话响了。
是化工厂刘副厂长打来的，声音激动：“李副厂长，我们厂收到汇编了！印得真好！特别是锅炉改造那部分，图清清楚楚，我们厂的青工都说看得懂！”
“刘副厂长，你们厂的经验很宝贵，应该让更多人学习。”李唯说。
“不光是学！”刘副厂长说，“还有个事，第二化肥厂看到咱们的案例，专门派人来学习。他们厂也有两台老锅炉，想照咱们的办法改造。我们正在谈协作的事！”
“这是好事啊！”李唯眼睛一亮，“协作网就是要这样，经验共享，互相帮助。”
“对！我已经让技术科准备了，下周就去第二化肥厂现场指导。”刘副厂长说，“李副厂长，这都是协作网的功劳！”
挂掉电话，李唯心情更好。
协作网开始产生辐射效应了，这是最让人高兴的。
上午十点，编委会在会议室开会。
七家厂的代表都到了，每人面前放着一本崭新的汇编。
“各位，咱们的第一个成果出来了。”李唯举起手中的册子，“这不是结束，是开始。接下来，咱们要把这些经验推广开，让更多企业受益。”
机床厂老陈感慨地摸着封面：“我干了三十多年技术，写的材料能印成书，这是头一回。值了！”
纺织厂孙副厂长翻到自己厂的部分：“这图印得真清楚。我们厂有个老师傅，认字不多，但看图就能明白。他说，这比开会讲半天都管用。”
“这就是图文并茂的好处。”李唯说，“接下来，咱们要推动各厂学习应用。我的想法是，每个厂选一个最急需的案例，在本厂推广。下个月例会，大家汇报进展。”
“好！”众人齐声响应。
“还有，”李唯补充，“协作网要扩大。今天会后来了两家新厂申请加入，第二化肥厂和第一造纸厂。他们看了汇编，很感兴趣。”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欣喜的议论声。
协作网从七家扩到九家，影响力更大了。
“李副厂长，新厂加入，咱们的经验更要好好总结。”建材厂吴厂长说，“我建议，每个老厂带一个新厂，结对子帮扶。”
“这个建议好！”李唯记下来，“吴厂长，你们厂带造纸厂，怎么样？他们在烘干环节有用到耐火材料。”
“行！”吴厂长爽快答应。
会议开到中午，形成了下一步计划：老厂带新厂、案例推广应用、每月新增一个协作主题。
散会后，各厂代表拿着汇编，高高兴兴地走了。
王卫国收拾会议室，对李唯说：“师父，协作网真做起来了。这才几个月，就有这么多成果。”
“是啊。”李唯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各厂代表骑车离开的背影，“但这才刚开始。要让协作网持续运转，产生更大效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咱们一步一步来。”王卫国说。
中午在食堂吃饭，杨厂长端着饭盒过来，在李唯对面坐下。
脸上扬着笑，显然是心情很好。
“李副厂长，汇编我看了，编得好。局里周局长也看了，很满意。”
“厂长过奖了。”李唯说。
“不是过奖。”杨厂长正色道，“周局长说了，你们这个协作网，是全市工业企业技术协作的样板。年底局里要开总结会，请你做典型发言。”
李唯一愣：“我发言？”
“对，你代表协作网。”杨厂长说，“好好准备，把咱们的经验讲透。讲好了，明年可能争取更多支持。”
“我一定认真准备。”李唯说。
吃完饭回办公室，李唯开始构思年底发言的内容。
不能光讲成绩，也要讲问题、讲思考。协作网怎么持续运转？怎么避免形式主义？怎么让更多企业受益？
他在本子上列提纲，一写就是一下午。
下班时，天已经黑了。
回到院里，各家都亮起了灯。
中院，几个孩子正在跳皮筋，一边跳一边唱：“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李叔回来了！”孩子们打招呼。
“天冷，别玩太晚。”李唯说。
“知道啦！”
回到家，屋里暖洋洋的。
娄小娥正在做饭，锅里炖着白菜豆腐，香味扑鼻。
两个孩子在炕上爬着玩，看见爸爸回来，咿咿呀呀地要抱。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娄小娥问。
“准备年底发言材料。”李唯脱了大衣，“协作网要做典型发言。”
“那是好事啊。”娄小娥盛饭，“说明你们的工作得到认可了。”
“认可也是压力。”李唯坐下，“讲得好，明年可能更多支持；讲不好，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你能讲好。”娄小娥给他夹菜，“你干的都是实打实的事，实话实说就行。”
两人边吃边聊。
饭后，李唯继续准备发言材料。
娄小娥在一旁织毛衣，两个孩子已经睡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的声音。
写到一半，李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协作网的经验，能不能应用到其他领域？
比如，四合院的互助小组，是不是也是一种“协作网”？
他在本子上记下这个想法。技术协作和邻里互助，本质都是资源共享、互帮互助，可以把这个思考写进发言里。
夜深了，李唯写完初稿，长长舒了口气。
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写完了？”娄小娥放下毛衣。
“初稿写完了。”李唯说，“明天再修改。”
“早点睡吧。”娄小娥说。
熄了灯，屋里暗下来，好长一阵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