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净尘坊,经过两天的收拾,总算恢复了些模样。
张明达强打精神招呼客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一直在等父亲的消息,像揣着只不安分的兔子。
第三天一早,张安志的信终于送到了他的手上。
“爹爹竟然让我送一万两银子到周府?” 张明达咬着嘴唇,心疼得像在滴血。
那可是他和伙计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就这么白白送人,他实在不甘心。
但是他又想到周家的权势,顿时又泄了气。
“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张明达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然后招呼来一人吩咐道。
“团子,去准备些上好的香皂,再备些南方的特产,跟着银子一起送到国丈府。记住,态度一定要恭敬,别让他们挑出毛病。周奎这种人,最是爱面子。”
团子达=点点头,看见自家掌柜眼圈有些发红,连忙低头去准备。
他让人把一万两银子装在四个红木箱子里,又挑选了十盒最上等的珍珠香皂、五盒檀香香皂,还有两匹云锦、一箱荔枝干,满满装了一车。
每装一件东西,都让张明达心里就像被剜掉一块肉,疼得厉害。
马车很快就到了国丈府门口,门房见来的是净尘坊的人,后面的马车上又拉着这么多东西,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连忙进去通报自家老爷。
片刻后,周鸿德走了出来,贪婪的眼神在那些箱子上打转,像只盯着猎物的狐狸:“张掌柜,这是做什么?”
“周管家,前些日子是我们净尘坊不懂事,无意间得罪了国丈府,今天带了点东西上门来亲自赔罪。”
张明达拱手道,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屈辱。
“这是我家熊大人也给国丈爷的信,托我送过来。”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
周鸿德接过信,瞥了眼那些箱子,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毕竟眼前的这一切早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算你们张家识相,跟我进来吧,老爷已经等着了。”
张明达跟着他走进府里,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书房。
周奎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轻视的态度像针一样扎在张明达心上。
“老爷,净尘坊的张掌柜来了,带了些东西和熊大人的信。”周鸿德把信递上去,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周奎接过信,慢悠悠地拆开,眼神在字里行间扫过,像在掂量着什么。
良久,他才放下信,又打眼看着张明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却在盘算,熊文灿这封信,说是劝告,实则威胁,看来这香皂生意背后,确实有硬靠山。
“熊大人倒是会说话。”周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这银子和东西,我就收下了。”
张明达连忙躬身,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多谢国丈爷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 周奎冷笑一声,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熊大人的面子上,你这铺子早就没了。不过,这分成的事,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看着张明达,像在审视一件货物,目光里满是贪婪。
张明达心里一紧,知道正题来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喘不过气:“请国丈爷示下。”
“你这净尘坊每月利润多少?”
周奎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张明达不敢隐瞒,喉咙发紧,如实回道:“回爷,除去成本,每月大概有四万多两。”
周奎眼睛一亮,四万多两?比他想象的还多!他摸着下巴,指腹摩挲着胡须,心里像开了朵花,自己要三成利润,那就是每个月一万多两,已经足够他多买几处好宅子了。
他沉吟道:“这样吧,以后每月的利润,你们张家分三成给我,这事就算了了。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
三成?那就是一万多两!张明达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几乎要把布料扯破。
可他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若是不答应,恐怕连这铺子都保不住。
他连忙点头,声音带着颤抖:“是,小人遵命。”
“嗯,这还差不多。” 周奎满意地点点头,仿佛施舍了天大的恩惠。
“你回去吧,让你爹写份契约来,咱们立个字据,省得日后麻烦。”
“是,小人这就去办。”张明达如蒙大赦,连忙告退,脚步有些踉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回到净尘坊,张明达把周奎的要求告诉了父亲。
张安志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心里像压着块巨石,三成利润,这无异于割肉。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答应了。
张明达按照自家爹爹的要求,连夜写好契约,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一笔都像写在他的心上。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把契约送到了国丈府。
周奎看了契约,满意地签了字,心里乐开了花,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又让周鸿德和李彪去净尘坊 “道歉”,不过是做给熊文灿看的样子,毕竟现在是自家生意,对方的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周鸿德和李彪来到净尘坊,脸上堆着假笑,眼神里却满是得意。周鸿德给张明达作揖道:“张掌柜,前些日子是我们不对,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李彪也连忙道:“都是小人鲁莽,张掌柜别往心里去。”
他心里却在想,要不是有老爷的吩咐,才懒得跟这小子这么客气呢。
张明达知道他们是做给双方背后人看的,也懒得计较,于是也拱拱手道:“都是误会,过去了就好。”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好让京城的香皂生意回到正轨。
周鸿德又和他聊了些生意上的事,无非是问些香皂的销路和产量,张明达都一一应付了,心里却像堵着块石头。
临走时,周鸿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明显的轻视:“张掌柜是个明白人,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送走他们,张明达只觉得身心俱疲,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