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达看着自己周围被砸坏的货架和散落满地的香皂,气急攻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他摇摇晃晃的摸着柜台才勉强站稳,耳边全是伙计们慌乱的议论声,但是他的脑子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父亲在自己临走前的叮嘱在他脑海里回响:“在京城,凡事忍为上。”
可这忍字,写起来容易,自己真做起来却像吞了黄连。
“掌柜的,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伙计哭丧着脸,手里捧着块被踩烂的檀香皂。
张明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驱散恐慌。
“别慌,我爹会有办法的。咱们先把铺子收拾好,照常营业,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可他心里清楚,国丈府的人既然动了手,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三天,怕是比三年还难挨。
他看着满地狼藉,眼眶忽然发烫 —— 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却窝囊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到头上来。
“掌柜的,您没事吧?” 伙计们围上来,个个面带忧色。
张明达抹了把脸,把涌上眼眶的热意逼回去,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道:“没事。先把能收拾的收拾起来,伤了的兄弟赶紧去看大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断成两截的算盘。
“再备笔墨,我要给父亲和熊大人各写一封信,这事…… 不能就这么算了。”
指尖攥着笔杆,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他知道,这封信不仅是求救,更是一种宣告,哪怕暂时低头,也绝不任人拿捏。
远在广州城的张府里,张安志收到儿子的加急信时,正和林墨商量着扩大卫生纸生产的事。
信上的字迹潦草,墨迹晕染了好几处,显然是急着写就的,字里行间的惶恐像带着尖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张安志越看脸色越沉,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账册上晕开个浅黄的圈:“周奎欺人太甚!真当我张家是软柿子不成!”
林墨接过信,指尖冰凉,眉头拧成个疙瘩:“这李彪敢带人打砸,背后定然有周奎撑腰。他们怕不只是要银子,而是想把整个香皂的生意都吞下去。”
他想起手机里关于周奎的记载,那贪婪的嘴脸仿佛饕餮一般就在眼前,让他后背不住的发凉。
“不行,我得去趟福建。”张安志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脚步因为愤怒而有些踉跄。
“现在只能去找熊大人想想办法了。”
林墨连忙拦住他,手心全是冷汗:“张老爷,路途遥远,您路上小心。还有,告诉明达,千万别硬碰硬,先稳住他们。周奎这种人,见了血只会更疯狂。”
“我晓得。”张安志点点头,快步出门,让人备最快的船,直奔福建而去。
船行江上时,他望着滔滔江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 既心疼儿子受的委屈,又恨自己没能早做准备,更怕这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就这么被人毁掉。
从广州到福建巡抚驻地,张安志一路马不停蹄,原本需要三天的水路,他硬生生两天就赶到了。
船刚靠岸,他就换乘马车,直奔熊文灿的巡抚府。
车窗外的风景飞逝,他却毫无心思欣赏,只觉得每分每秒都像在煎熬。
巡抚府的门房见他风尘仆仆,又带着自家大人的信物,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片刻后,张安志被引到书房,熊文灿正临窗看书,见他进来,放下书卷笑道:“安志?什么事这么急,看你跑得满头大汗。”
张安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把儿子的信递了上去,声音带着哭腔道:“大人,您得救我啊!国丈周奎派人砸了我在京城的铺子,还逼我交出方子和利润,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从未如此狼狈,可一想到儿子可能面临的危险,什么脸面都顾不上了。
熊文灿接过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指节捏着信纸,几乎要将其揉碎。
他放下信,扶起张安志,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别急,先起来说话。”
“这周奎也太不像话了,不过是块香皂,竟闹到这个地步。”
“大人,这不是普通的香皂,宫里都在用,利润丰厚,周奎见了眼红。”
张安志擦了擦汗,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
“他说不交钱就拆了我的铺子,还威胁要对明达下手。”
他说着,声音忍不住发颤,儿子还年轻,哪里经得住这种恐吓。
熊文灿踱着步子,手指在背后轻轻敲击着,心里像揣着只乱撞的兔子。
周奎是皇后的父亲,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在京城势力盘根错节,硬碰硬怕是讨不到好。
可眼前的张安志是自己人,若是坐视不管,传出去怕是会让人觉得他熊文灿软弱可欺,以后谁还肯跟着他做事?
“安志,你先别急。”熊文灿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静下来。
“这周奎贪婪成性,硬抗肯定不行。这样,你先从京城铺子里拿一万两银子,送到周府去,算是给他的见面礼。”
张安志一愣,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舍道:“一万两?这…… 这相当于我们半个月的利润了!”
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可转念一想,比起整个生意,这一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熊文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再写封信给他,告诉他你是我的人,让他别做得太绝。若是他识趣,见好就收还则罢了;若是他还不知足,我再想别的办法。”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心里却在盘算着,那周奎虽然贪婪,但也怕把事情闹大,毕竟他这国丈的位置,还得靠皇后维持。
他把信交给张安志,目光沉沉道:“你把这封信和银子一起送去,告诉他,分成的事可以商量,但咱们也要有利润,不能强人所难。我想他会明白的。”
张安志接过信,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让他拿出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但眼下却也只能这样了。
他对着熊文灿深深一揖:“多谢大人,大恩大德,安志没齿难忘。”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熊文灿摆摆手,看着张安志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官场,从来都是如此,为了利益,不得不向得罪自己的人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