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年关的脚步愈发急促,四合院里的年味也仿佛被这最后的倒计时催逼着,浓郁了几分,却也透着一股子忙乱与焦躁。
按照老例儿和街道的通知,今天全院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卫生大扫除,不仅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公共区域如院子中央、过道、公用水管周边,也需得清理干净,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
一大早,三位大爷就聚在了中院的八仙桌旁,俨然一副总指挥的架势。一大爷易中海面色沉静,但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掌控欲;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官腔十足地分配着任务;三大爷阎埠贵则拿着个小本子,精打细算地记录着各家需要出的工具和劳力,小眼睛里闪烁着“公平”算计的光芒。
“大家都听好了啊!”刘海中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为了咱们院能评上今年的‘文明卫生大院’,今天这大扫除,各家各户都必须出力!男同志负责挑水、洒扫院子、清理垃圾堆,女同志负责擦洗公共门窗、收拾过道!工具各家自备,要发扬风格,互相帮助!”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何雨柱家紧闭的房门。
各家各户陆续有人出来,拿着扫帚、铁锹、水桶、抹布,脸上表情各异。有真心想收拾利索过个干净年的,也有敷衍了事、抱怨连连的。
贾张氏扭着肥胖的身子,极不情愿地拿着一块破抹布,在自家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嘴里嘟嘟囔囔:“穷干净,富邋遢,扫这么干净有屁用!有那力气不如多弄点吃的!”
秦淮茹则拿着一把大扫帚,默默地开始清扫中院的地面。她低着头,动作机械,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偶尔抬眼看向何雨柱家方向时,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复杂难明的东西。
前院阎家几个孩子被阎埠贵驱使着干这干那,怨声载道。后院刘家两个儿子也在刘海中的“官威”下,懒洋洋地动着。
何雨柱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慌不忙地和何雨水吃完了早饭。
“哥,咱们要出去帮忙吗?”何雨水问道,她有些犹豫,既不想被院里人说闲话,又不想哥哥被道德绑架。
“帮,当然要帮。”何雨柱放下碗筷,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不过这帮忙,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
他让何雨水拿着抹布,去擦拭连接前后院的月亮门和抄手游廊那些女同志负责的区域——那里人多眼杂,不容易被单独针对。而他自己,则拎着一把崭新的铁锹,推门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他手里那把明显刚买不久、闪着金属光泽的铁锹,在周围一众老旧破损的工具里,显得格外扎眼。
“哟,柱子,工具置办得挺齐全啊!”阎埠贵推了推眼镜,语气酸溜溜的。
“过年嘛,图个顺手。”何雨柱笑了笑,目光扫过三位大爷,“二大爷,您看,我负责哪块儿?”
刘海中挺了挺肚子,正要指派,易中海却抢先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公允”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倾向性:“柱子,你是咱们院的壮劳力,又一个人住,没什么负担。你看,后院那个垃圾堆,积了不少陈年杂物,清理起来最费力气,要不你就辛苦一下?”
他手指的方向,是后院角落里一个几乎成了小型垃圾山的地方,里面堆满了烂砖头、碎瓦片、枯枝败叶,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污秽之物,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着隐隐的异味。这活儿,显然是院里最脏最累的。
若是原主,被易中海这么“委以重任”,再加上“壮劳力”、“没负担”的帽子一扣,多半就憨憨地去干了。
何雨柱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一大爷,您这可就有点为难我了。”
“哦?怎么为难了?”易中海皱眉。
何雨柱不紧不慢地用铁锹指了指那垃圾堆,又指了指自己:“您看啊,第一,这垃圾堆可不是我何雨柱一个人造出来的,是咱们全院老少爷们儿多年‘努力’的结果。让我一个人去清理,这‘功劳’我可不敢独吞啊!”
他这话带着刺,让易中海脸色微沉。
“第二,”何雨柱继续说道,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青壮年,尤其在阎解成、刘光天等人身上停留了一下,“咱们院壮劳力可不止我一个。解成兄弟、光天兄弟,这不都闲着吗?要不,咱们几个分工合作?我负责用铁锹铲,他们负责用筐抬?这也显得咱们院小伙子们团结有力不是?”
被点名的阎解成和刘光天顿时苦了脸,他们可不想去碰那脏兮兮的垃圾堆。
阎埠贵和刘海中脸色也有些难看。何雨柱这是要把他们的儿子也拖下水。
“第三,”何雨柱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图穷匕见,“这清理出来的垃圾,往哪儿运?我记得街道上有规定,大件垃圾和大量建筑废料不能随便倒,得联系专门的清洁车吧?这事儿,是不是得咱们德高望重、人脉广的一大爷、二大爷您二位去协调沟通一下?总不能让我清理出来,堆在院子中间,更影响卫生吧?”
他这一番连消带打,不仅拒绝了独自承担最脏最累的活儿,还把其他壮劳力和三位大爷都拉下了水,更提出了一个实际存在的难题,将了三位大爷一军。
易中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发现自己那套“道德绑架”和“权威指派”在何雨柱面前,越来越不灵光了。
刘海中张了张嘴,想摆官威,但何雨柱句句在理,他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阎埠贵更是精明,立刻打圆场:“呵呵,柱子考虑得周到!是得分工合作,是得联系清洁车!老易,老刘,我看这样,垃圾堆呢,就让柱子、解成、光天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起弄,咱们呢,赶紧去街道问问垃圾车的事儿?”
他这是顺坡下驴,想把自家儿子从主力位置上摘出来。
最终,在何雨柱寸步不让的“讲究”下,清理垃圾堆的活儿变成了几个年轻人的“集体任务”,而三位大爷也不得不为了“大局”,灰溜溜地去街道协调垃圾车。
何雨柱这才拿起铁锹,和其他几个不情不愿的年轻人一起,走向后院垃圾堆。他干活依旧卖力,但不再像原主那样傻乎乎地大包大揽,该谁干的谁干,分工明确。
这一幕,被院子里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大家心思各异。
秦淮茹一边扫地,一边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何雨柱。看到他如此轻松地化解了三位大爷的“安排”,甚至反将一军,她心里那份绝望感更深了,但与此同时,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也愈发清晰——傻柱越是这样精明厉害,就越证明他有能力帮她家!她不能放弃!
贾张氏看着何雨柱和其他人一起干活,啐了一口:“呸!奸猾似鬼!有点力气都不肯多出!”
许大茂拄着棍子在一旁看热闹,心里暗骂傻柱走了狗屎运,身手居然没吃亏。
而何雨水在擦拭月亮门时,听到嫂子婶子们的议论,心里却为哥哥感到骄傲。哥哥真的不一样了,再也不会被人随便拿捏了!
何雨柱一边清理着垃圾,一边留意着后院聋老太太的动静。那扇门依旧紧闭。他回想起阎埠贵的话和昨夜的黑影,心中疑窦丛生。他故意将清理的范围扩大到靠近聋老太太屋角的地方,动作放缓,仔细观察着地面和墙根。
忽然,他的铁锹在铲开一堆枯叶时,似乎碰到了一个硬物。他心中一动,用锹尖小心地拨开浮土和杂物,发现那竟是一小块深蓝色的、质地粗糙的布料碎片,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扯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颜色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将那片布料踩住,趁其他人没注意,迅速弯腰将其捡起,攥在手心。布料入手微凉,带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
这会不会……和昨夜的黑影有关?
何雨柱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没有声张,将布料悄悄塞进口袋,继续若无其事地干活。
大扫除在一种表面忙碌、实则各怀鬼胎的氛围中进行着。院子渐渐变得整洁,但人与人之间的那堵墙,似乎比那些被清理掉的垃圾,更加坚厚,更加冰冷。
何雨柱看着渐渐显露原本面貌的院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块碎布,眼神深邃。
这年的尘埃可以扫去,但人心的尘埃,又该如何清理?
(第二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