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哥和瘦高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立体停车场。当他们重新回到那辆破旧的皮卡车旁时,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无法掩饰的劫后余生。疯子哥靠在车门上,大口喘着粗气,背后那件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瘦高个更是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比天边的紫雾还要苍白。
车内的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小女孩丫丫隔着布满裂纹的玻璃,小声问道:“疯子叔叔,它们……它们同意了吗?”
疯子哥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然后对着车里的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车厢内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仿佛被戳破的气球,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人甚至喜极而泣,用手捂住了嘴,发出压抑的呜咽。他们赌赢了。用自己仅存的尊严和物资,赌来了一线生机。
停车场的另一头,林凡低头看着脚边那个白色的急救包。他没有立刻去碰,只是用鼻子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这味道对他而言,比任何食物的香气都更具诱惑力。
他转过头,看向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黄影。黄影大面积的烧伤已经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粉红色的嫩肉边缘泛起不祥的灰白色,身体的每一次颤抖都带着剧痛。黑豹的情况稍好,但那条被火焰燎过的后腿也肿胀起来,让他无法正常站立。
没有犹豫,林凡用牙齿咬住急救包的拉链,熟练地一扯。随着“刺啦”一声,急救包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一小瓶酒精,几卷绷带,几包纱布,还有一板用塑料薄膜包裹的消炎药片。
他用鼻子将那瓶酒精拱到黄影面前。黄影闻了闻,随即痛苦地向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呜咽。酒精的刺激性气味对于它裸露的伤口来说,无异于酷刑。
林凡低吼。
黄影身体一僵,不再后退。它知道,这是王的命令。
林凡叼起一块纱布,用爪子笨拙地拧开酒精瓶盖,将纱布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黄影背部最大的一块伤口。
“滋啦——”
当浸满酒精的纱布接触到焦黑卷曲的皮肉时,一股青烟冒起。黄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四肢在地上疯狂地蹬刨,扬起一片尘土。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它几乎要昏厥过去。
周围的犬群成员都被这声惨叫惊得站了起来,不安地踱步,对着林凡发出询问的低吠。
林凡没有理会,他只是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死死压住黄影,不让它因为剧痛而翻滚,加重伤势。他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叼着纱布的手法没有丝毫动摇,继续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伤口上的脓血和污垢。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像是在凌迟,但又是拯救的唯一途径。
黄影的惨叫声渐渐变弱,最终化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它放弃了挣扎,任由林凡处理。当最后一处伤口被清理干净,林凡又用牙齿和爪子撕开绷带,一圈一圈地将黄影烧伤的躯干包裹起来。整个过程,他像一个沉默而冷酷的外科医生。
处理完黄影,他走向黑豹。有了前车之鉴,黑豹只是低吼一声,主动伸出了那条受伤的后腿。林凡用同样的方法为它清洗了伤口,并用剩余的纱布做了简单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林凡才感到一阵脱力。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背部的烧伤在刚才的动作中也被牵动,火辣辣地疼。
整个过程中,角落里的灭霸始终冷眼旁观。它那双赤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对这种“软弱”行为的不屑。在它的世界里,受伤的同伴只会成为累赘,要么自己挺过去,要么被淘汰。为弱者浪费时间和精力,是强者的耻辱。它身边的几名追随者也跟着发出低沉的咆哮,眼神中的敌意毫不掩饰。
林凡感受到了那边的视线,但他连头都懒得回。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成员,谁才是这个族群的守护者,谁才能带领它们活下去。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犬只,看着被包扎好的黄影和黑豹,再看看角落里散发着暴虐气息的灭霸,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笼罩着城市的紫雾终于稀薄了一些。虽然依旧昏暗,但可见度已经从之前的不足十米,扩大到了五十米左右。空气中那股令人亢奋的诡异气息也随之减弱。
在疯子哥的指引下,庞大的犬群跟随着皮卡车,缓缓离开了立体停车场。车队沿着废弃的街道行进了约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被陨石砸开的深坑前。
那是一个塌陷了一半的地铁入口。巨大的混凝土结构断裂、扭曲,钢筋像怪物的肋骨一样暴露在空气中。黑洞洞的入口深不见底,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正不断向外吹出阴冷、潮湿,带着一股泥土和霉变气味的风。
犬群在洞口前停下了脚步。动物的本能让它们对这种封闭、幽暗、无法预知危险的环境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几只胆小的狗夹起了尾巴,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身体微微向后退缩。就连一向沉稳的黑豹,也竖起了耳朵,警惕地凝视着那片深邃的黑暗,鼻翼不断翕动,试图分辨里面的气味。
“都安静!跟紧我!”
林凡的声音打破了骚动。他的吼声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可动摇的威严。他一马当先,矫健的身影第一个消失在黑暗的入口中。
犬群不再骚动,纷纷压下内心的恐惧,紧跟着林凡的步伐,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