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叶残生那一声“愿为证”,如同惊雷炸响,余音在雕梁画栋间回荡,震得满朝文武心神摇曳。无数道目光,惊疑、震骇、审视、阴毒,齐刷刷地聚焦在那突兀现身于殿门的青衫道人身上。
龙椅上的万历皇帝,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抓住龙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年轻的面容上交织着难以置信与一种被深深冒犯的帝王之怒。他死死盯着叶残生,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显得有些尖利:“你……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金殿?!”
叶残生(步入殿中,步伐沉稳,无视两侧侍卫瞬间出鞘半寸的刀锋,对御座微微躬身,声音清朗平和,却自带一股令人心折的镇定力量):“山野之人叶残生,参见陛下。贫道乃方外修行之士,今日冒死闯殿,非为不敬,实为呈献关乎国本存亡之铁证,揭发祸国巨奸!”
“狂妄!” 瑞王朱载堉猛地踏前一步,蟒袍鼓荡,脸上因惊怒而涨红,伸手指向叶残生,厉声道:“陛下!此乃妖道!定是张居正勾结的江湖术士,习得些许幻术,便在此装神弄鬼,构陷亲王,扰乱朝纲!侍卫何在?将此妖人拿下,乱棍打死!”
曹化淳(亦尖声附和,眼中杀机毕露):“瑞王千岁所言极是!此獠分明是白莲教余孽一流!金殿之上,岂容此等妖人放肆!陛下,速速下令诛杀,以正视听!”
张居正(立刻高声道):“陛下!叶真人乃有道之士,曾于东南助戚继光破倭,于西北斩妖除魔,功在社稷!今日携铁证而来,正可与此前物证相互印证!若因其方外身份便拒之门外,岂非让忠良含冤,令国贼逍遥?请陛下容其呈证!”
皇帝(目光在暴怒的瑞王、杀意腾腾的曹化淳、以及神色坚定的张居正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波澜不惊的叶残生身上,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好!朕便听听,你有何证据!若有一字虚言,朕定将你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他一挥手,制止了欲上前拿人的侍卫。
叶残生(从容不迫,自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盏得自瑞王府密室的青铜古灯):“陛下,第一证,乃皇室传承信物——‘承龙灯’!此灯本应供奉于太庙,以镇国运。然,此灯却从瑞王府密室暗格中搜出!” 他指尖轻弹,一缕微不可察的寂灭珠光渡入灯盏。
“嗡——” 古灯微微一颤,灯盏内干涸的灯油竟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光,一股纯正、古老、带着开国煌煌之气的龙威,弥漫开来!虽极其微弱,却让殿中所有人体内的气血都为之一滞!几位年迈的老臣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依稀在古籍或祭典中感受过类似的气息!
“真是承龙灯!”
“太祖遗物!竟在王府密室?!”
瑞王(脸色剧变,嘶声道):“假的!定是仿造!陛下休要信他!”
叶残生(不等他多说,又取出一卷明黄绢帛展开,正是那份朱批的太祖遗诏抄本):“第二证!瑞王朱载堉,私藏太祖遗诏抄本,更以朱笔批注,妄议先帝,诋毁君上,其心可诛!陛下请看,‘庸碌守成,难继洪武之烈’、‘天命所归,当在贤王’!此等狂悖逆言,可是臣子所应为?!” 那狰狞的朱笔字迹,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大逆不道!”
“瑞王!你……你竟敢如此!” 一些中立官员也忍不住出声斥责。
皇帝(看着那刺目的朱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皇叔!你……你作何解释?!”
瑞王(汗出如浆,兀自强辩):“陛下!此乃栽赃!是张居正模仿笔迹构陷于我!”
叶残生(冷笑一声,取出那本黑皮册子):“第三证!此乃瑞王与司礼监曹化淳,多年贪墨漕银盐引、私募死士、私造军械的明细账册!更有与‘幽冥教’妖人往来密信,详述其如何利用漕运运送邪教徒,如何计划在京城布下‘九幽炼魂大阵’,血祭龙脉,颠覆江山!信中称瑞王为‘圣教尊者’,约定事成之后,共分天下!”
**“幽冥教!”
“血祭龙脉?!”**
“共分天下?!瑞王,你要造反吗?!”
朝堂彻底炸锅!如果说前两证还是不敬和野心,这第三证就是赤裸裸的谋反通敌!许多原本摇摆或倾向于瑞王的官员,此刻也面如土色,纷纷退开,与瑞王、曹化淳划清界限。
曹化淳(尖声叫道):“污蔑!全是污蔑!陛下,此乃张居正与妖道合谋,伪造证物,欲铲除异己!陛下明鉴啊!”
“是不是污蔑,一试便知!” 叶残生猛然转身,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曹化淳!“曹公公,你身上那股与幽冥尊主同源的阴煞邪气,瞒得过常人,却瞒不过贫道这双眼睛!你丹田深处,可藏着一缕‘幽冥鬼种’?!”
话音未落,叶残生并指如剑,心灯之力凝聚指尖,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本源的意念之刺,隔空点向曹化淳小腹!
“你……!” 曹化淳猝不及防,只觉丹田一痛,一股阴寒邪气竟不受控制地外泄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淡淡的黑气!虽然他立刻运功压制下去,但那瞬间的异状,已被不少眼尖的官员看在眼里!
**“妖气!曹化淳身上有妖气!”
“他真是邪教妖人!”**
“够了!” 万历皇帝猛地站起,浑身颤抖,指着瑞王和曹化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瑞王!曹化淳!你……你们……好!好得很!来人!将瑞王、曹化淳……给朕拿下!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陛下!臣冤枉!陛下!” 瑞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曹化淳则面如死灰,眼神阴鸷地扫过叶残生和张居正,充满了怨毒。
一队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冲上金殿,将二人除去冠带,捆绑起来。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之际。
皇帝(目光复杂地看向叶残生和张居正,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张先生,叶……真人,你二人揭发逆党,有功于社稷。朕自有封赏。然,金殿之上,终非方外之人久留之地。叶真人,你且退下,暂居馆驿,听候宣召。退朝!”
皇帝没有当场深究,更没有立刻委以重任,反而让叶残生这个“方外之人”离开! 这看似合理的处置,却透着一丝兔死狐烹的凉薄与帝王心术的难测。
张居正(眉头微蹙,欲言又止):“陛下……”
叶残生(却似早有预料,淡然一笑,躬身一礼):“贫道遵旨。证据已呈,真相已明,如何处置,自有陛下圣断。贫道告退。”
他深深看了一眼被押下去的瑞王和曹化淳,又与张居正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转身,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飘然走出金殿。
朝堂之上,忠奸似乎已辨。但殿外,阳光刺眼,暗流依旧汹涌。 皇帝的态度,其他势力的反应,被拔除的瑞王党羽是否会反扑,真正的幕后黑手“幽冥尊主”又会作何反应?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忠奸难辨?或许,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来临。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