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江南独有的湿润暖意,拂过青石板路,卷起几片被雨水打落的桂花花瓣。小满坐在马车里,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沾着清晨熬糖时溅上的糖霜,甜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让他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快到了,林老板。”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马车缓缓停下,“前面就是柳溪镇了,再走几步就是您家的老宅子。”
小满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青瓦白墙,墙角的爬山虎爬满了半面墙,绿意盎然。村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童正围着树干追逐打闹,看到马车停下,好奇地围了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小满。
“你是……小满哥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开口,她是隔壁王阿婆的孙女,小时候常跟着小满在糖坊里蹭糖吃。
小满笑着点头,从怀里摸出几块奶糖酥递给孩子们:“是我,你们都长这么高了。”
孩子们接过糖,喜滋滋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引得他们叽叽喳喳地笑起来:“小满哥哥的糖还是这么甜!”
苏小棠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笑着对小满说:“看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嘛。”
“小时候总跟他们一起玩,还经常偷拿我爹娘做的果子给他们吃。”小满说着,眼神里满是怀念,“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家的老宅子。”
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老宅子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有些斑驳,门环上生了一层薄薄的锈迹,门上的“福”字也褪色了不少,却依旧透着一股温馨的气息。小满伸手推了推大门,“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桂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比记忆中更粗壮了,枝叶繁茂,绿油油的叶子间缀着不少淡黄色的桂花苞,再过些日子就能开花了。墙角的杂草已经长到了膝盖高,石板路上也落满了落叶,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这里就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苏小棠环顾着院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柴房上,“那就是你说的,小时候蹲在那里看你爹娘熬糖的柴房吗?”
小满点头,走到柴房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柴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根散落的柴火,墙角还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筐,里面装着一些干枯的桂花。“以前我爹娘熬糖的时候,我就蹲在这里,看着他们把甘蔗汁熬成糖稀,闻着糖香,就觉得特别幸福。”
苏小棠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一定很温暖。”
两人穿过院子,走进正屋。正屋里的家具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桌子、椅子、柜子都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小满走到柜子前,伸手擦去上面的灰尘,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件破旧的衣服。
“我爹娘最喜欢这个柜子了,说这是他们结婚时买的,要好好珍藏。”小满说着,手指在柜子的内壁上轻轻摸索着,突然触到一个凸起的地方。他心中一动,用力一按,柜子的内壁竟然弹开了一个小夹层。
“这里有个夹层!”小满惊喜地喊道,苏小棠连忙凑过来。
夹层里放着一个木盒,木盒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虽然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小满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拿出来,轻轻打开,里面装着一叠泛黄的照片、一本厚厚的账本,还有一枚生锈的铜钥匙。
“这是我爹娘的照片!”小满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青色长衫,笑容温和,女人穿着碎花旗袍,眉眼温柔,两人并肩站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刚做好的糖油果子,看起来幸福极了。这是小满父母结婚十周年时拍的照片,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苏小棠看着照片,笑着说:“你爹娘看起来很恩爱,而且你跟你爹长得真像。”
小满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他又拿起下面的照片,有他小时候的照片,有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照片,还有父母在糖坊里熬糖的照片,每一张都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这是……当年的账本?”苏小棠拿起那本厚厚的账本,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迹,都是小满父亲的笔迹,记录着当年糖坊的生意往来。
小满凑过去,看着账本上的字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坐在灯下记账的身影。他一页一页地翻着账本,突然,一页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一页上写着:“陈家糖行,欠银500两,拒不归还。”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他们用劣质糖料冒充优质,劝诫无果,恐遭报复。”
小满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陈家糖行……难道就是陈老板的父亲开的?”
苏小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看着小满苍白的脸色,轻声说:“小满,你别激动,我们再仔细看看。”
小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翻账本。后面的几页都记录着与陈家糖行的往来,有进货记录,有欠款记录,还有一些关于陈家糖行用劣质糖料坑害百姓的记录。其中一页上还画着一个简单的地图,标注着陈家糖行的仓库位置,旁边写着:“仓库内存放大量劣质糖料,需提醒百姓注意。”
“原来如此……”小满的声音有些颤抖,“当年我爹娘拒绝和陈家合作垄断糖市,还揭露了他们用劣质糖料坑害百姓的事,所以才会被他们报复……”
苏小棠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冰凉和颤抖,心中满是心疼:“小满,别难过,我们现在找到了证据,一定能为叔叔阿姨讨回公道的。”
小满点点头,拿起那枚生锈的铜钥匙,仔细观察着。钥匙的形状很特殊,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林”字,看起来像是糖坊仓库的钥匙。“这应该是我家糖坊仓库的钥匙,当年糖坊失火后,我一直没找到这把钥匙,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
他把木盒里的东西一一收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仿佛抱着稀世珍宝。“走,我们回去,把这些证据带给八阿哥,一定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苏小棠点点头,跟着小满走出正屋。院子里的桂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多年前的故事。小满回头看了一眼老宅子,心中暗暗发誓:“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当年的真相,让那些害你们的人付出代价,把糖坊做好,让所有人都能吃到干净、放心的甜。”
两人坐上马车,缓缓离开了柳溪镇。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为这段尘封的往事伴奏。小满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账本上的记录和父母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决心——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不再仅仅是为了做甜的果子,更是为了守护父母的尊严和正义。
马车渐行渐远,柳溪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但小满心中的火焰却越燃越旺。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有苏小棠的陪伴,有王二、李二牛的支持,还有父母的期望,他一定会坚定地走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