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贴在胸口,烫得像要烧穿皮肉。我抬手去摸,指尖刚碰上链子就缩了回来。那热度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从里面,从心口长出来的。
书架后的动静停了。
我没动,司徒墨也没动。我们站在原地,盯着那片阴影。过了两息,黑袍一闪,陆九玄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握着剑,没出鞘,也没说话,只是站到了我面前。
他的眼神很平静,不像听到了什么秘密的样子。可我知道他来了很久。
“你要封黄泉海眼?”我问他。
他点头。“现在就能开始。”
司徒墨冷笑一声:“你以为光靠你一个人的血就能压住那东西?它等的是三个人的命。”
陆九玄没看他,只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我低头看着吊坠。它还在发红,边缘已经有些发黑,像是被火烧过。这感觉我熟悉,每次海眼躁动,它都会这样。但这次不一样,它不只是预警,它在催我。
“走吧。”我说。
三人一起往地底走。台阶湿滑,墙缝里渗着水,脚踩上去有回声。没人说话,脚步声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前谁在后。
到了海眼边缘,风突然大了。漩涡在下面转,深不见底,黑气一圈圈往上冒。地面裂开几道口子,露出底下刻满符文的阵法。那些字原本是暗的,现在一点一点亮起来,像是被人唤醒。
陆九玄抽出剑,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下去,砸在阵心上,发出“嗤”的一声响,像水浇进热油里。符文顺着血迹蔓延,整座阵法亮了一圈。
“该你了。”他对司徒墨说。
司徒墨解开袖口,拿出那半截断刀,也在手上割开一道。他蹲下身,用血在地上画了个圈,正好把阵眼围住。狐尾一条条伸出来,缠在阵法的四个角上,像是固定什么东西。
最后,他抬头看我。
“轮到你了。”
我摘下吊坠。链子断了,只剩一块残片在我手里。它烫得几乎拿不住,但我没松手。我把它举到头顶,对着漩涡中心。
“如果这是钥匙,那就让它进去。”
我松开手。
吊坠落下去的瞬间,金光炸了出来。不是一点点,是一道柱子似的光,从海底冲上来,直顶到头顶石壁。整个地底都在震,裂缝里的符文全亮了,连成一片。
空中浮现出七个字:**以情补忆,需三世**。
我看向他们。
陆九玄站在我左边,银发被风吹乱,脸上有血痕,但他站得很稳。司徒墨在我右边,紫眸里的红光忽明忽暗,狐尾紧紧缠着阵角,指节发白。
“准备好了吗?”我问。
他们同时点头。
我伸手,左手抓住陆九玄的剑柄,右手搭上司徒墨的肩。他们也动了。陆九玄把另一只手放在我左肩,司徒墨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按在我右肩。
三个人,六只手,围成一个圈。
金光更盛了。
可就在这时,漩涡猛地一沉,一股黑气冲上来,撞在护罩上。眼前景象变了。
我看见自己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那是前世剜心的那一夜。我又看见自己在雪地里爬,冻得手指一根根断掉;看见我在火场里喊娘,没人回应;看见我一次次死,一次次重生,每一次都带着痛醒来。
这不是幻觉,是轮回的记忆在反扑。
我咬牙,强行睁眼。妖瞳自动开启,金光从眼里溢出来,扫过四周。那些画面碎了,像玻璃被打裂。
“我不是谁的祭品。”我吼出声,“我是我自己选的路!”
陆九玄也在对抗他的幻象。他身体晃了一下,剑差点脱手。我看见他眼前浮现出他自己一剑刺穿我的画面——那是宿命给他的预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手腕一翻,主动割得更深,血洒在阵心上。
“救世不是非要牺牲她。”他说,“这一世,我要护的人只有一个。”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地底安静了一瞬。
司徒墨笑了下。他松开一只手,九条狐尾全部展开,在空中划出弧线。他用自己的血,在空中画了一个契印。然后他抓住我和陆九玄的手,把我们的掌心都划开,三个人的血混在一起,滴在阵法中央。
“我不求天道答应什么。”他说,“我只想要来世还能记得你名字。”
他看着我,声音很轻,却清楚得每一个字都砸进我心里。
“叶蓁,下一世,我还要追你。”
话音落,血契完成。
金色光柱轰然升起,比刚才更亮。海眼的漩涡开始倒转,黑气被一点点吸回去。裂缝合拢,符文熄灭,整个阵法缓缓沉入地下。
仪式成了。
可代价也来了。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右臂的鳞片还没褪,现在反而越扩越大,一直爬到肩膀,火辣辣地疼。我抬手想撑住墙,却发现手抖得厉害。
陆九玄比我更糟。他靠着剑站着,脸色白得像纸,呼吸断断续续。那一剑割得太深,血止不住,顺着剑身往下淌。
司徒墨最惨。他九条狐尾现在只剩两条能动,其余的垂在地上,毛色发灰,像是失去了生气。他嘴角有血,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把一条尾巴绕过来,缠住了我的手腕。
“别倒。”他说,“说好不离不弃的。”
我咳了一声,想笑。“谁准你们先走,我就一个人跑路。”
我撑着地面,慢慢挪到他们中间。左手扶住陆九玄的肩,右手抓住司徒墨的衣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脉搏,一下一下,很弱,但还在跳。
我闭眼,试着调动体内剩下的妖力。星石残片在我胸口微微震动,和吊坠的碎片产生共鸣。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在我们之间形成,像是绳子,又像是网,把三个人的命连在一起。
地底深处传来震动。
不是危险的那种,是回应。像是古老的血脉在认可这个契约。
我睁开眼。
金光还没散尽,照在他们脸上。陆九玄看着我,没说话,但眼神不再隔着距离。司徒墨靠在我肩上,呼吸粗重,却还在笑。
“这次。”他声音哑了,“换我护你们周全。”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胸口一紧。星石残片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低头看,那碎片边缘裂开一道细缝,里面透出一丝红光。
不是血光。
是活的。